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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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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他將怨氣吐在她的手裡。 「人總不能說死就死嘛,我得慢慢生病,還要交代管姐姐很多事情。一個月啦,你好好回去修身養性。」 「我幹嘛修身養性?」 「瞧,大家這麼關心我們,你只顧著罵阿融,也不看看你也是不察真相,變得跟我一樣,受到一點刺激就氣得亂跳。我說呀,這是深沉得讓人摸不清底細的平王爺嗎?」 「我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豆者跳。」端木驥還是放肆地深深吻了她的手心,再緊緊握住,凝眸這張喜怒哀樂皆令他動心的嬌媚臉蛋,鄭重地道:「一個月。你一個月不來,我就進宮劫你。」 「一個月,你要佈置好新房。」 四目相對,談豆豆也握緊那雙厚實溫暖的大掌,從此,她不用再抱著單薄的袍子,而是擁有實實在在的幸福了。 一個月後,蓮花盛開的仲夏夜裡,皇太后談氏因染風寒,加之以主持後宮過度操勞,久病不愈,薨逝甯壽宮,得年十九歲。 皇帝遵其生前遺囑,以不影響老百姓為原則,不發喪,一切從簡,家祭為主,七天之內,就送進皇家墓園,與歷代妃嬪靜靜地長眠地下。 皇帝為其上了「甯喜皇太后」諡號,朝臣們覺得這諡號很詭異,甚至有點不倫不類。「甯」嘛,就是太后過去的甯妃封號,可「喜」嘛,人都死了,還歡喜什麼呀? 但此諡號出自皇上師傅兼太后老父談圖禹的手筆,老人懷念女兒,大概有其深奧晦澀的典故,他們沒有談師傅的學問,就別亂問泄了底了。 再一個月,落水重傷的平王爺離開京城,被送往南方不知名的隱密鄉下靜養。皇帝端木融擺脫輔政王爺的箝制,正式親政,一樣將天朝領導得有聲有色,以其親民的作風搏得老百姓的愛戴景仰。 後來,民間有個傳說,平王爺愛上一個小太監,但這段戀情過於驚世駭俗,無法善終;就在平王爺含淚出使南海國那一天,小太監投九曲湖自盡,平王爺趕往救人,兩人被連日來的大雨沖入大江,幸得禁衛軍統領端木驊救起,但平王爺卻被流木撞成白癡,小太監最後也不知所終。 宮中也有傳言,平王爺幾度往赴甯壽宮,對皇太后出言不遜,為的就是這位宮裡的小豆子公公。但曾經待過甯壽宮的太監信誓旦旦地說,沒有小豆子公公此人;而兵船上的水兵記得救起的那個少年,面貌清秀,聲音尖銳,神情悲傷,可見得就是這位傳說中的小公公,至於是不是叫做小豆子,很多人深信,這只是一個化名罷了。 至於小公公哪裡去了?更有人考證,有極大的可能是讓已晉升為龍廷大將軍的端木驊殺了,目的就是維護天朝端木家族的門風。 宮廷這邊的傳言更聳動。宮女傳說,談太后不是病死,而是被平王爺和小公公氣死的。太后年紀雖小,卻足以後宮為己任,戮力整治,短短兩年就一改後宮驕奢風氣;而以其注重皇帝教養的作風而言,她又怎能容忍平王爺和小公公的姦情呢?她屢勸不聽,就氣出病來了。 唉,可憐的小太后,生前不得入侍先帝,死了畫像也進不了神和殿,更別說棺木不是抬進先帝陵寢,而是被孤伶伶地扔到皇家墓園,跟那些哀怨的女人亡靈一起吹冷風。 外頭傳說這都是管太后妒心所致,但據後宮可靠消息來源,錯了!錯得離譜了!原來這也是小太后的遺願。她自認未能侍奉先帝,虛占皇后太后之尊,又以入宮僅僅兩年餘的日子,實在無德享受死後殊榮,故請薄葬即可。皇帝和管太后哀慟難舍之餘,只得遵其遺言,完成她最後的心願。 許多文人雅士聽了小太后的坎坷身世,莫不一掬同情之淚,憐歎她紅顏薄命,為她寫下了不少哀感頑豔的悼亡詩文。 流言傳來傳去,有如雨後的大江浪湧,驚濤裂岸;然而浪退之後,江水東流,就將那傳言沖進了浩瀚大海,成為歷史浪潮中的一則傳奇了。 番外:仁孝皇帝端木融前傳 (端木驥口述,談豆豆記錄,黃小戎含淚校訂) 天朝唯一的皇子端木融滿周歲了。 皇室向來有為皇子舉辦「抓周」的習俗。吉時到,皇帝率皇后及諸宮娘娘們圍坐在百花殿,一個個拿眼直瞧坐在地毯上的小娃娃。 圓滾滾的小阿融笑呵呵地,眨著一對滴溜溜的大眼睛,不明白這麼多大人為什麼不笑也不說話,更沒人跟他玩,真是好無趣喔。 皇子生母裕妃管娘娘神情緊張,攢在手裡的錦帖已經皺成一團。 地毯上散放了銀弓、木劍、玉杖、文房四寶、金銀元寶、龍鳳玉珮、金印,不管小娃娃抓了哪一樣東西,象徵的皆是光明前景和榮華富貴。小娃兒不懂,大人也不會太認真,純粹將抓周當作是一場遊戲。 但此次之所以大張旗鼓抓周,歸根究柢,還是端木融的唯一皇子身分;因為後妃們再生不出男孩,將來他就是太子、是皇帝了。 百花殿中眾人各有心思,就連皇帝的表情也是極為嚴肅。 小阿融忽然注意到地上那堆亮晶晶的事物,他大眼綻出興奮的光芒,立刻手腳並用爬呀爬,圓圓的小手掌噗噗地打在地上,像一隻小狗似地爬了過去,小嘴呵呵哈哈地張開,淌下了一縷口水。 「嗟。」皇帝皺起眉頭。 「真是難看啊。」皇后察覺皇帝的反應,馬上扇風點火。「明明是一歲娃,怎麼還像三個月的小嬰兒流口水呀?」 「臣妾實在不相信他已經一歲了。」賢妃擰著嘴角道:「臣妾的十公主一歲就會走路了,他是皇子耶,竟然只會爬。」 「對喔。」諸妃們也交頭接耳,酸溜溜地道:「就算不會走,好歹也會站,可瞧他不是爬就是坐,恐怕骨頭長得不好喔。」 「唉!什麼娘生什麼娃嘛,就算是男娃兒又怎樣?恐怕是肚子裡帶來的壞底子。」 「你們也別說得太刻薄啦。娃兒身子差,慢慢補回來就是了。可瞧瞧他那副傻笑的呆樣,哪有一點萬歲爺的英氣呀。」 諸妃你一言、我一語,說得管娘娘臉色慘白。她不期待阿融當太子,她只願愛兒好好在宮中長大,其它什麼都不重要。 「他準備抓了!」一個妃子叫道。 小阿融爬到那堆吉祥物前,突然停下動作,興奮的表情僵住,笑呵呵的小嘴癟了下去,晶亮的黑眼很快蓄滿眼淚,轉為驚恐神色。 「嗚哇!」他放聲大哭,拚命往回爬。 「怎麼了?他竟然一樣也不抓?!」眾人驚道。 「嗚嗚!」小阿融爬得好快,一下子就爬到父皇面前,仰起小臉,他知道這個大人不久前才抱過他,他怕怕,他要他抱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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