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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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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到底在幹什麼呀!? 小芋好氣自己,拿起遮面巾子用力抹淚,怎麼已經走到後門口兩次了,她都又折回來,就在院子裡兜圈子?然後雙腿實在承受不住了,就抱著包袱坐到秋千板子上發楞。 抬頭望了眼偏西的月亮,她忽然有些急了,趕忙站起身。 「哎呀!」 前方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黑壓壓的像是一隻大黑蝙蝠,嚇得她楞在原地,包袱拿不住,脫手掉了下去。 大蝙蝠有兩眸明亮又幽深的星光,再從樹影裡走到了月光下。 「婆婆,這麼晚了,你要去哪兒啊?」 田三兒腳一拾,將包袱輕輕踢起,用雙手接住了,再往上扔去,穩穩地掉到大樹的枝幹分杈處。 「啊?」小芋比見了鬼還吃驚,徒勞地伸長手想去構包袱,「我的……我的……」 「婆婆的包袱啊?」田三兒露出笑容,「婆婆還沒說,你帶這麼大個包袱要去哪兒?」 「我……出去走走……對了,散個步。」 「出去散步,需要拿這個大包袱壓垮自己嗎?」 「我……這個,我怕天涼,帶了一件衫子。」 「包袱這麼大,恐怕不只一件衫子吧?」田三兒一步步走近了她,明亮的月光照出他臉上無害的微笑。「我猜呀,這裡頭應該還有我為小芋寫的脾位和挽聯吧?」 小芋差點跌倒,趕緊抓住秋千掛索穩住身子。 那時候剛辦完「小芋」的喪事,初三見然就將牌位和挽聯丟了,害她心疼難受不已,趕緊撿了回來,偷偷藏在包袱裡。 三兒的眼力是很好,可是已經厲害到可以看透包袱巾了嗎?他會不會也看透她臉上的巾子了? 「我沒見過有人這麼喜歡觸自己黴頭的。」田三兒走到她身邊,也隨她一起抓著秋千繩索,帶著責備的語氣道:「你這下子走了,是想以後自己一個人在外頭沒了,這脾位和挽聯還可以再用一次嗎?」 小芋好心慌,不光是他暗示性的話,還有那密密包圍著她的男人氣息。 嗚!明明他碰也沒碰她,為什麼她就有種逃不出生天的感覺? 「你們母子都是一個個性,要走,也要帶最心愛的東西走。」 「我是想……呃,那塊脾位還可以拿來當柴燒……」小芋驀地住口,她呆呀,何必自己招認包袱裡頭有脾位? 「哈哈!」田三兒忍不住哈哈大笑,抖得秋千繩索不斷擺動,連帶她抓著的手也跟著顫動了起來。 「要燒柴,隨手撿枯樹枝就有了,你呀……」他的右手沿著七彩繩索慢慢滑下,直接覆在她沒有戴手套的手掌上,仍是笑道:「你忘了帶更重要的東西了。」 她只能將頭垂得更低,全身已經虛軟得連掙脫他的力氣都沒了。 「你知道你忘了帶什麼嗎?」見她一直不說話,他又再問。 她無力地搖頭。 「你忘了帶我和壯壯了。」 他的話瞬間揪住了她的心,酸苦的淚水也立刻進出。 原來,自己在院子裡晃來晃去,不是想蕩秋千、也不是想賞月,而是幹千萬萬個放不下心中最愛的兩個人啊! 如此戀戀牽絆,就算走到天涯海角,她還是要回來的。 若不能伴三兒天長地久,也不能看壯壯長大成人,她會很遺憾很遺憾的,也會好恨好恨好恨自己的。 一個更大的聲音告訴她,她不能讓無情的老天爺得逞了,訑想拆散他們一家,她就偏不給它拆—— 可是、可是…… 田三兒凝視著那雙不斷掉淚的眼睛,微笑轉為沉靜神色,藏在心底烈火般的情緒讓他更加握緊了她捏成小拳頭的手掌。 「換了我,要回山裡村的話,也會帶上我最心愛的人兒。」 誰?是誰?他即將新婚的妻子嗎……她完全不敢再想了。 「小芋,我們一起回家吧。」 一記猛雷打了下來,徹底擊垮了她心底深處的那道牆。 她很確定,他不是叫魂,也不是說夢話。 他就在她的身邊,喊著她的名字,柔情款款、情深意摯。 真的認出來了! 她全身僵硬,無法動彈,所有的思緒也凝結成一塊硬面團,分不出是震驚,還是害怕,但無力的雙腿已經撐不住地微微發抖。 「你腳不好,先坐下來吧。」 他的聲音還是溫柔得嚇人。他扶著她的身子,將她按到秋千板子坐穩,自己也在她前面蹲跪了下來。 他就在眼前看她!她低垂著頭,一見到自己不成樣子的雙手,慌地就要縮回袖子,卻是怎麼縮也縮不進袖子。 「小芋,我喜歡你這雙手。」他握著她的手,輕輕摩挲著她的傷疤,悠悠說道:「以前你這雙手就很靈巧,做什麼都行;現在,你也一樣做什麼都行,還將我的兒子拉拔得這麼大了,我真的好歡喜,小芋,謝謝你。」 「不……」她淚如泉湧,本能反應就是否認。「大……大爺,認……認錯人了……」 「那麼,我的婆婆,你是誰呢?壯壯又是哪家的孩子?」 「壯壯以後會告訴你。」她哽咽道。 「壯壯那張臉早就告訴我了,他是我們的孩子。」 嗚,都怪她,把壯壯生得這麼像爹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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