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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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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芋……」沙啞喊聲由兩片唇瓣中逸出。 她嚇了一跳,立刻縮回手,心驚地望著似醒未醒的三兒。 「小芋,我好想你……」一串淚水由他緊閉的眼角流下。 「三……」她心臟緊絞,淚水奪眶而出,忘情地想喊出他的名字,卻只能以手掌緊緊按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真情流露。 是三兒說夢話了吧?但是,他的淚水不是夢,是燙的、是濕的,她顫抖地想去觸摸那晶瑩的淚痕,可一見到自己滿是傷疤的指頭,又立刻縮了回去,全部藏到袖子裡。 「小芋,你怎麼就走了?小芋……你在哪裡……」 淚水不斷由他眼眶淌出,那已不是一串淚,而是浩瀚的淚海啊! 不忍啊,早在他為她守靈的那幾天,見他只是整夜呆楞楞地掉淚時,她已是千千萬萬個不忍了,不忍如此爽朗的好男兒為她悲泣啊! 「大爺,她不在了……」她哽咽地道。 「小芋在的……」他夢囈似地搖頭,濕透的頭髮散亂在枕上,猛然拿左手打上胸膛,砰地一聲,「她在這裡!」 「哎呀……」她驚叫一聲,差點以為他要敲死自己了。 還奸,她舒了一口氣,他的胸膛還是規律地起伏著,只是那只握拳的左手仍壓在心口上面。 她在他的心裡嗎? 她輕咬唇瓣,轉身將淚濕的蒙面巾子整理一下,再絞了手巾。 「大爺,睡了。」她坐在床沿,輕輕柔柔地為他拭汗。 一擦再擦,仔細地、溫柔地,從他的額、他的眼、他的鼻、他的臉、他的脖子,一再地為他拭去淚水和汗水。 在她柔和的動作裡,他的呼吸聲也漸漸平緩下來了。 她又輕輕地拿超他的左手,幫他擦手臂。 他的拳頭鬆開,落下一塊閃著光芒的鐵片。 她震愕地望著那塊田字鐵片,這條項鍊竟然沒有跟「小芋」一起下葬,三兒又將它拿回來了!? 她不舍地拿了起來,撫了又撫,又拿到臉邊偎了又偎,瞧了又瞧。 唉,三兒將鐵片捏久了,上頭都是指印,汗水又弄糊了光亮的鐵片,很快就會生銹的。 她轉過身,抓起裙擺,很努力地擦起鐵片來。 自始至終,她的心都放在這塊鐵片上了,渾然不知床上有一雙明亮如星的大眼,正深深地凝視著她,好深,好深,深得不見底了…… 夏日綠樹青青,陽光灑進充滿莉味的房間裡。 田三兒穿起衣裳,掩起了掛在脖子上的紅棉繩田字鐵片項鍊,神色愉悅地笑道:「趙磊,我這下於好了吧?」 「三兒,你好體力,恢復得也快,但這幾天傷口還是別碰水,免得又發炎發燒。」趙磊還是要抱怨一下,本來兩天可以好的傷,硬是拖了七天。「你家初一也忒粗心,又不是沒打仗受過傷,怎麼不知道這麼大的傷口不能泡水呢?」哼,聽說病人還泡澡泡了半個時辰呢! 「我熱,就喊他們準備澡盆了。」 「田三兒田大將軍,請你要聽大夫的話啊!」 田三兒微微點頭,笑而不答,因為他是故意生這場病的。 箭傷不算什麼,皮肉之痛罷了,他是將計就計,想利用受傷的身體,藉此生一場病,最好是病得快死的模樣,好讓婆婆著急,再趁機引出小芋過來見他「最後一面」。 然而,在第一晚試探婆婆之後,他就決定不再「生病」了。 原先,他只是想讓婆婆知道他非常思念小芋,卻沒想到,在極為靠近他的婆婆身上,他聞到了小芋的香氣,淡淡的、清甜的、幽靜的、幾不可辨的,一如往昔,像一縷清風吹進了他的心田裡。 在那一瞬間,他以為是小芋來了,激動得就要睜眼,卻又被婆婆那磨刀子準備宰羊的沙嘎聲音給逼得躺了回去。 就在他告訴自己一切都是錯覺時,他不可思議地看見婆婆寶貝鐵片像什麼似的,對了,就像疼愛壯壯的神情——他是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他可以由她那溫柔細膩的動作看出她對這塊鐵片的重視。 刹那間,他好像看到小芋站在樹下,歡喜又嬌羞地瞧著鐵片。 一樣的香氣、一樣的神情、一樣的哎呀叫聲、一樣的關心他。 婆婆為小芋隱瞞了很多事、婆婆可能知道小芋的下落、婆婆帶著長得很像小芋的壯壯、婆婆會做花家的醃菜、婆婆住在田家陪伴娘…… 有沒有可能,婆婆其實就是…… 不可能!絕無可能!他怎會認不出小芋?太荒唐了! 砰!好大一個聲響,震得窗格子喀喀搖動。 「皇四子的氣焰可比太子高……」正在滔滔不絕發表意見的趙磊嚇了一跳,還以為他說錯話了。 田三兒看到自己那只捶進牆壁裡的拳頭,呆了一呆,這才拔了出來,拍拍指節上的灰泥。 「三兒,你都被蠻橫的皇四子射傷了,還不贊同我的話?」 「你說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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