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丁苓 > 收容金貴夫 | 上頁 下頁


  拿一分鐘與拿一個小時和拿一天,水的重量其實都沒變,但是拿愈久,自然覺得愈沉重,任何事情都是一樣。

  她懂了!

  就像她積壓的悲傷,如果一直悶在心裡,不論時間長短,到最後就會像拿水一樣,壓力會愈來愈沉重,沉重到無法負荷為止。

  「所以?」他問她,相信她是個聰明人,能夠一點就通。

  她放下手,把水還給他,明白他的用意了。

  「你要我「放下」?」放下手讓自己休息;放下感情讓自己自由。

  他要她忘記李正宇。

  但……要怎麼忘?

  遇見一個人只需一秒鐘;喜歡一個人只需一分鐘;愛上一個人,只需一小時,忘記一個人,卻要一生……

  或許忘記一個人很容易,但是要忘記一個曾經心愛過的人談何容易。

  「忘記需要時間。」她不確定能否做到,也許一輩子都忘不了。

  聽見她的回答,金承風只覺得有股悶氣充塞胸臆,他板著臉,不讓情緒顯露。

  「跟我來。」他站了起來,走出超商,穿越馬路帶她到附近的海灘。

  她困惑的與他一起站在沙灘上,看著嬉鬧的人群,聽著海浪的聲音,聞著海水的鹹味,她發現藍天中的雲朵正隨著涼風在變幻,就像她的心情……

  他們一直站著,直到他找來了一截枯枝。

  「拿著。」他遞給她。

  「做什麼?」顏如意一頭霧水的望著他,雖感覺得出他試圖想幫她走出傷痛,卻不懂他是在想什麼。

  「把你要忘掉的事都寫在沙灘上。」他難得善心大發,對一個剛認識的陌生人伸出援手,提供一個擺脫失戀打擊的方法給她。

  「寫在這裡?」她實在不懂他的用意為何。

  「嗯。」他以眼神示意她照他的話做就對了。

  她遲疑的蹲了下來,滿臉不解的瞟他一眼後,才在他催促的目光之下在沙灘上寫下「悲傷」兩字。

  她一寫完,一陣大浪拍打上岸,很快又退了回去。

  顏如意驚訝的呆住,她的「悲傷」被大浪帶走了,她又寫下「痛苦」兩字,大浪打上來退去後,沙地同樣恢復平整,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她再寫下失戀、煩惱、憂鬱……不管她寫下什麼,通通都會被大浪給帶走。

  她有所領悟了,突然停止動作不寫了,一動也不動的蹲在那。

  忘記一個人為何要一輩子?因為根本沒有試著去忘記,而是一直在懷念,一直在期待,一直在作夢。

  她一直要忘記李正宇,卻從不面對,不處理,如何才能放下呢?

  她必須實際付出行動,才能真正的把他給遺忘掉,

  她動了下僵硬的身體,抬起緊握枯枝的手,緩緩的在沙難上寫下「李正宇」三個大字,決定把他留在沙灘上,讓海浪帶走他。

  金承風看得出來她下了很大的決心。

  為自己逝去的愛情做了最後一次的哀悼,顏如意深吸了口氣,鼓足勇氣站了起來,不再哀傷看著海浪帶走「李正宇」。

  「沒有一個男人值得你為他流眼淚,值得的那一位不會讓你哭。」他不想再看到她心力交瘁的樣子了,那個樣子不該是一個精明幹練的女強人所有的。

  「天底下沒那種男人,有的話不是還沒出生,就是躺在棺材裡了。」哭一哭整理一下思緒,她的心情好多了。

  時間是治療傷痛最好的良藥,遺忘則是善待自己最佳的方法。

  雖然放下不容易,但她決定忘記李正宇,讓心就像被海浪撫平的沙灘,不管再怎麼深刻的傷口,總有一天也會隨著時間漸漸的淡忘。

  「要不要成為朋友?」她轉頭問金承風,他幫助她重新站起來,她決定交他這個朋友。

  「不是已經是朋友了?」他雙手插進褲袋,聲音格外低沉的睞她一眼。

  「是嗎?」她怎麼不曉得。

  「那你知道朋友有分前臺的與後臺的嗎?」

  他輕挑了下眉,黑眸注視著她,對她的朋友歸類有點感興趣。

  走出悲傷揮別失戀之後,顏如意開始慢慢的振作起來了,黯淡的臉孔也逐漸恢復明亮的光采。

  「前臺與後臺的差別在哪呢?」她告訴他,「差別在於前臺是粉墨登場的舞臺,心須是虛偽的、假裝的,扮演該扮演的角色,後臺是卸下所有偽裝的地方,不必有形象,不用有顧忌,可以坦誠的露出真實面目。」

  在商場上打滾久了,她學會了隱藏真心、隱藏情緒,不會輕易被人著穿心思,更不會自曝弱點。

  從沒有人看過她的脆弱、她的眼淚、她的悲傷、她的恐懼,除了知心朋友外就只有他了。

  他是唯一看過她最狠狽不堪、最慘不能睹一面的人。

  言下之意,他是她後臺的朋友?金承風低眉斂目,陷入沉思。

  「你難道沒有這樣的朋友?可以說真心話也可以說洩氣話,甚至說些沒出息話的朋友?」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有這樣的朋友,她也有兩個,一個是馬玉欣,一個是吳心亞。

  「沒有。」他遙望大海,不介意讓她知道,他不喜歡與人分享心事,即便是古進軒,他也無法做到。

  或許跟他從小生長的環境有關,身為天下集團第三代繼承人之一,他心須城府深、心機重,才能得以在龐大的家族體系中生存。

  為了爭權奪利,他看盡人性所有醜陋的一面,攻心計、使計謀、設陷阱,什麼卑鄙無恥的手段他沒見過,更陰險狠毒的伎倆他也都見識過,不想上演兄弟閱牆,也不想看上一輩同室操戈,所以他毅然決然的離開。

  兩袖清風出來創業,他換取的代價是婚姻自主權,正好與李正宇相反。

  「為什麼不找一個?」她與他並肩站著,一起遙望無邊無際的大海。

  一個人生活是很孤單的他難道不曉得?

  「不想。」他不喜歡與人有太過親密的接觸,也不喜歡有人闖進他的心房。

  「怪人。」她咕噥了聲。

  「你說什麼?」他聽到了,收回視線轉頭斜瞪她。

  她心虛的朝他笑了笑。

  「好人,我說你是個好人。」聽起來有些口是心非,卻是她由衷的肺腑之言。

  「你有女朋友嗎?」

  她沒來由的迸出這一句,讓金承風感到微愕的愣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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