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段可染 > 花月正春風 | 上頁 下頁 |
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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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閒人吃驚不小,慌手慌腳地將大小酒瓶搜羅至自己肘下,生怕一不留神就讓桃紅搶了去。 桃紅反怒為喜,甜甜笑道:「閒人哥哥,你是怕我醉嗎?」 「非也,非也。」皇甫閒人痛定思痛道,「我妻不幸仙逝,已讓我痛不欲生;如果我惟一的「愛子」再慘遭毒手,我豈不是會生不如死?桃紅妹妹,請你高抬貴手,饒了我吧!」 桃紅哭笑不得,道:「原來……你真是個傻子!我還是趁早回到公子身邊為妙。」 「對,對,對!」皇甫閒人大為贊同,雙手依然謹慎地守護著他的「寶貝兒子」,「我估計你家公子此時已經跑回『月月香』了,你趕緊去的話還能陪他吃吃酒。」他低頭咬住酒瓶,美滋滋地呷了一口酒。咂咂嘴,話鋒一轉,又道:「不過,他受了重傷,上馬車時就已是強弩之末,也不知還有沒有力氣吃酒。若不是為了等你,」他望了一眼何月香,「我斷不會丟他在車上。還有你,」他朝桃紅努了兩下嘴,「不好好地照顧他,跑下車來幹什麼!女人,」他搖搖頭,「不堪重用!」 何月香居然毫不生氣,笑吟吟地問道:「兄弟,你身上可帶有銀兩?」 皇甫閒人道:「你應該知道我辦事前一向不帶這些累贅的。」 何月香又轉頭問桃紅:「你呢?」 桃紅搖搖頭,道:「出來得匆忙,忘記帶了。」 「既然如此,我們兩個『不堪重用』的女人還呆在這兒幹嗎?就讓這有用的男人來付酒錢好了。」何月香一扔酒杯,飛快地起身,拉起桃紅就往外跑。 皇甫閒人這才發現大事不妙,悶悶不樂地吃了幾口酒後,在老闆的特別「關照」下,脫下月白色的長袍,將就著抵了酒錢。 提著兩條竹竿似的長腿,慢吞吞地沿路而行,所到之處皆聽人言及昨晚安戲蝶將聚賢莊的未來少奶奶拐走之事。當下又驚奇又好笑,急匆匆趕至「月月香」,見到何月香二人,笑道:「二位得罪不起的姑奶奶,沿路來,可曾聽到什麼消息?」 何月香喝道:「少耍貧嘴!你這廝說安兄弟已經到了這兒,你倒是看看,他現在在哪裡?」 「當真不在嗎?」皇甫閒人還道是何月香捉弄他,笑嘻嘻地往裡屋走去。果然沒有看到安戲蝶與小順子,不由著了慌,道:「莫不是你們將他藏起來了?」 桃紅翹起蘭花指,指著他道:「閒人哥哥,你真是不一般的傻。我們前腳剛進門,你後腳就跟到。即便要藏,也沒有時間呀!」 「是了!是了!」皇甫閒人一拍額頭,自我安慰道,「那小子福大命大,說不定真的拐了皇甫姑娘私奔了呢!」 何月香道:「果真這樣,倒是好事一件。只怕……」一皺柳眉,將不吉利的話吞下肚,轉移話題道:「這次的莊家定是蔥綠那臭丫頭無疑。她居然願意花十萬兩紋銀來買我等三人的性命,真是大方之極。好在銀票已經到手,等安兄弟平安回來後,再妥善分配不遲。」 皇甫閒人呵呵笑道:「屆時我定要將那廝痛打一頓,看他還敢不敢不辭而別!」 桃紅笑道:「我亦要趁機踢他兩腳!」 三人皆嘻嘻哈哈地耍笑,力圖消除心中的不祥之感。然而,時光匆匆,春盡夏來,安戲蝶一直沒有出現。那張十萬兩的巨額銀票平平整整地壓在米甕下,也一直沒有動過。 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 在這個鼎盛的時代中,沒有獨領風騷的風雲人物,即便有,也只是曇花一現,瞬息之間就會被更新更年輕的面孔所取代。現在,健忘的人們所關注的不再是曾孤身一人剿滅數百個強人的舊日英雄唐笑塵,而是他的兒子,年僅二十二歲的青年豪傑——唐玉清。 唐玉清的迅速崛起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在五月五日端午節之前,人們讓他三分尚且是看在他父親的薄面上;而在端午之後,若還有人在談起唐玉清時不帶點敬畏的語氣,就可以斷定此人不是冥頑不靈之徒,便是孤陋寡聞之人。因為在端午那天,在人人都吃粽子、爭看龍舟的時候,唐玉清獨自闖入孤鷹堡,赤手空拳打殺了孫厲行,並生擒其愛妾蔥綠;隨後又從蔥綠身上入手,抽絲剝繭、順藤摸瓜,揪出其幕後主腦人物田甜,廢其武功、放逐山林,其黨羽皆作鳥獸散,為眾多冤死的武林人士報了仇。唐玉清因此成為新一代的領袖人物,其事蹟亦成了人們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主要話題:遠至他三歲時顯神勇,打敗一個大他幾歲的男孩,中到幾個月前,他的未婚妻與人私奔,至今下落不明,近到他與「月月香」的老闆娘來往過密、關係曖昧……事無巨細,有真有假,越傳越遠,漸漸地,唐玉清其人在眾人口中變得神乎其神,玄之又玄。 事實上,唐玉清還是以前那個唐玉清,在因嫉妒而產生的癲狂消除之後,變得更加溫和、謙遜,更顯其家教之嚴謹、品德之高尚。 眼下,他坐在「月月香」裡最好的位置上,斯斯文文地喝最好的酒,安安靜靜地聽人閒談。眾人都認得他,言談之間頗為顧忌,只說些家長里短的閒話消磨時光。 何月香午睡初醒,懶梳妝,只在唇上點抹了一層淡紅的顏色,穿一件窄窄的春衫,系一條大紅花絹裙,恰到好處地勾勒出極其風流的曲線。倚著櫃檯,閑嗑瓜子,懶得與眾人周旋。 偏巧在這時,從門口走來一個高大粗笨的漢子,進門就嚷道:「給俺上兩斤好酒、一斤牛肉來!」聽口音不是本地人,倒像是山東來的。 自有酒保替他準備酒菜不提。 這漢子提著酒壺咕嚕嚕灌了幾大口,用袖口一抹嘴,粗聲粗氣地問酒保道:「兄弟,聚賢莊離此地還有多遠?」 酒保提了油盤,躬著腰回答:「不遠,往南直走,頂多費一個時辰。」 「他奶奶的!居然還要費一個時辰!俺那婆娘性子最躁,等得不耐煩了,定會做個大大的閉門湯給俺吃!」 「客官是來探親的?」酒保習慣性地客套了一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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