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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誰教他們打腫臉充胖子。我不收還怕折了他們的意咧。」她說話的同時庭院裡已傳來嘈雜聲響,「蝗蟲群來了,我回房玩電腦遊戲,有事別叫我。」她朝尚未開放的大門做鬼臉,乒乒乓乓的邁步上樓,還故意發出嚇死人的甩門聲。

  「大哥——」率先進門的楊哲打著招呼。

  「大哥,新年快樂。」魚貫而入的眾人七嘴八舌的喊著。嘈嘈雜雜的熱鬧聲響頓時塞滿屋。

  然而在袁暮青的內心深處卻依然孤寂。

  袁暮青窩在自己的書房裡。

  雖然美其名為書房,其實藏書並不多,充其量只能說是辦公室。在這裡可以監控他整個庭院以及隔壁道館的一切動靜,還有只有他的密碼能進入的「霍門」系統。

  南霍門……他支顯擰眉,思緒已然飄遠……

  那年冬季他忍不住對伊人的思念,從學校的資料裡尋得羽文的住址尋找前往時,想不到樓房已易主,只從鄰居口中得知她帶著父母匆然遷走,至於她何去何從沒有任何人知悉。

  就連劉喬葦也為桑羽文的不告而別跳腳不已,據他所知,劉喬葦到現在還沒放棄尋找羽文的舉動。

  當時同樣不想放棄的他開始從何欽的身上探尋羽文的可能去處。他壓根不相信她會看上一個無賴的地痞流氓。

  但何欽封鎖了消息,並差人傳話給他,譏笑他這個手下敗將有何資格探他和羽文之間的「家務事」。

  他不甘心!這份感情他輸得太窩囊,一向自高自傲的他竟然輸給一個不學無術,作奸犯科的幫派分子。

  無法平衡自己的得失心態,他開始自暴自棄;但緊接而來的卻是父母驚傳的車禍噩耗。雙重的打擊使得他陷入這一生中最苦最痛的低潮期。

  那端日子,他只覺他的人生已然沒了希望,也徹徹底底的把虹虹是需要他這個大哥照顧的事給忘了。

  他徹底墮落了,而且墮落得相當賣力。好像在刀光劍影的黑道裡闖出一番天地才是他下輩子的重頭戲一般。

  他這種行屍走肉,拿命當兒戲的生活態度,逼得他父親生前的好友薛志生不得不出面干預。

  「給我一個好理由,如果你能說服我,我幫你達成叱吒黑道的願望。」

  他記得當時薛伯伯和他促膝長談時眼眸裡閃現著異樣的光彩,身後他才明白那是算計的眸光。

  他真的徹徹底底教薛伯伯給算計了,只因他當時讓妒火蒙了心。

  從小喊到大,看起來十分書卷味的薛伯伯竟然是南霍門的總執事!他無法形容當時的震愕。

  「霍門」這個帶著濃厚神秘色彩的組織在他那段委靡的日子裡時有耳聞,它的總部聽說在中部,底下再分出南霍門及北霍門兩支部,據說它的門主及南北兩大執事通常是不露臉的,亦正亦邪的作風是道上人士閒磕牙時常探討的話題。

  然而這些捕風捉影對他袁暮青來說並沒什麼意義,讓他兩眼發亮的主因只有一項——何欽是北霍門的人。

  所以當薛伯伯直截了當的詢問他是否願意接下他的棒子時,他根本沒多做考慮,一口便答應了下來。

  只是當他見過門主霍如松,得到移權的首肯,正式起誓接掌南霍門時才懊惱的發現,其實霍門並不是什麼黑組織,何欽只是北霍門裡一個不成材,令人頭疼的小角色,只因他和北霍門的執事有點親戚關係,只要沒出什麼大紕漏,大夥兒就睜隻眼,閉隻眼,讓他在北霍門統管的運輸公司當個小小的主管。

  難怪當初薛伯伯硬是不透露任何一絲關於「霍門」的口風,只說除非他宣誓成為霍門的一分子,否則他不能「洩漏機密」。

  這算哪門子的機密?根本是在欺騙他接受一個無形的自我約束,因為霍門有一項不成文的規定,南北「各自為政」,也就是說身為南霍門的一分子,他根本不能濫用私權懲處屬於北霍門的何欽,更何況他是由薛伯伯力薦才榮登南霍門「負責人」的寶座,薛伯伯的顏面豈能容他為所欲為。

  當然,他也可以和薛伯伯來個一翻兩瞪眼,誰教薛伯伯的「心術不正」;偏偏,他是個守信重諾的人,所以只好認栽了。

  動不了何欽,他只有將所有的精力寄託在他自營的道館生意上。其實,他捫心自問過,面對這般的局面,他似乎暗地裡松了一口氣。怎麼說呢?!如果他真的卯上了何欽,萬一他自己有個什麼閃失,那虹虹該怎麼辦?換個角度,如果出事的是何欽,那已經是何夫人的羽文會不會怪他奪取了她夫婿的性命?她會不會恨他一輩子?

  他實在不明白自己是何種心態,再怎麼說,他和羽文之間終是她背棄他在先,他應該恨她的,可是……他還是愛著她,就算有一點點的怨,也教歲月給吞噬殆盡了。

  這麼多年來,在他身邊圍繞的女人沒有一個人可以取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曾經他也試著把她忘了,但強迫自己遺忘的結果卻換來更深的思念,幾度午夜夢回,無邊的思念更是揪得他心慌。

  於是,思念成了他每日的早課。坐在書房裡,他就任由她的形影虛幻的將他圍繞,任由她亦怨亦嗔的嗓音縈繞一室,不再壓抑、不再克制,讓它盡情宣洩到精疲力盡,籍以減輕夜闌人靜時的孤寂。

  只是,這樣相安無事的日子在年前掀起了絲絲的波浪,似乎有人在暗中動虹虹的腦筋,不是天外飛來一塊磚,就是突然殺出一輛不長眼的轎車。當然粗枝大葉又少根筋的虹虹並不把它當一回事,可好似他這個做哥哥的已是草木皆兵。

  就拿昨天的事來說吧,要不是那個叫亞力士的男人眼明手快拉了虹虹一把,此刻躺在醫院裡的大概就是她了。

  想到這兒,袁暮青原本微擰的濃眉更是打上了好幾個解不開的結。

  虹虹一向被他看得緊,據他所知虹虹並沒交男朋友,可是這個叫亞力士的男人卻……是虹虹刻意瞞著他結交的朋友?或是另有玄機?

  不管怎樣,他不能冒一絲絲的險,故意激走在醫院休養的亞力士雖然卑鄙了點,但這個男人失憶得太過巧合,他不能單憑虹虹的片面之詞就相信他對虹虹全無殺傷力。為了亞力士的不告而別,虹虹和他慪氣到現在,哎!為什麼煩心的事總是一樁接一樁?

  敲門聲枝回了他的思緒,他瞧了眼手錶,深吸了一口氣提了提神,先前在他臉上的落寞瞬間掩去。

  進門的人是楊哲。「早,大哥。」

  「今天起得這麼早?」袁暮青淺笑道。要是他猜得沒錯的話,准是虹虹這被寵壞的丫頭一大早就跑去擾人清夢,搞不好還打鴨子上架的硬把人家拖出門切磋一頓武藝了吧!

  楊哲靦腆的搔搔頭,所有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對虹虹真的沒轍,不過,這不是他大清早跑來見袁暮青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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