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荻初 > 冬雪祭離辭 | 上頁 下頁 |
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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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著衣襟的手頓了下,楚君辭輕眨了下眼,有些好笑地瞥了冬離仍是平靜無緒的臉一眼,真是個冷情的不染七情六欲的道者。 「見都未見過的人,我為何要想念他?」既未嫁他,那便是連一丁點的情分都談不上,何來的想念呢!楚君辭對自己輕輕笑了下。 凝神看著遠處那壓得越來越近的漫天雪霧,還有若有似無的馬蹄聲,楚君辭確定自己沒有看錯,正有一支人數不少的騎兵向封州城而來。 半晌,楚君辭似是而非地喃喃道:「我……也許愛過一個人。」 在那段被封印的過往裡有著她想要追尋的一切,即使她忘記了,但偶然間脫口而出的話卻來自心底最深處,不需思考而出的答案。 冥主曾告訴過她,她身上的封印非是不可解,但解開封印的代價她同樣付不起,所以…… 楚君辭清楚地記得藏雲說這句話時的神情,驕傲自負,不將他人收入眼中的模樣,俊朗的臉上滿是譏誚。 高高在上的冥主殿下,能允她在這世間停留這麼久,已是難得的一件事,轉念想著,楚君辭眼中閃過抹再複雜不過的神色。 世間百年。 轉眼百年。 她已尋了兩個百年。 只因為這樣一個理由,冬離緩慢地皺起細長的眉,「你為了一個根本不知是否存在的人而打扮成這副模樣?」 這一次楚君辭沒有錯聽,冬離的聲音失了平穩,有一絲異常的……激動,或者說是不滿。 掩去眼底的疲憊,楚君辭眼神奇異地瞥了冬離一眼。 「你怎知他不存在?即使我不記得,但總是抑不住要去想,想是否有人愛過我,想我是否愛過他人,想著一切一個女子都會懷有的幻想,因為我是一個女人。」楚君辭輕而堅定地道。 即使忘卻,即使毫無印象,但誰能保證沒有呢? 世間本沒有一個人是獨活的,不會有不愛他人的人,也不會有真正不需要愛的人。 因為,一個人真的很寂寞。 太寂寞了,所以難免就想去愛人,也想要被愛。 所以,每個得到愛,擁有愛的人都是自私的,這是人性。 她死了百年,卻仍脫不了人性,若非這過於執著的人性,她不會站在這裡,不會苦苦地追著她根本追尋不到的答案。 誰說做人傻,做鬼又何嘗不傻。 「如果真有那麼個人存在,他會不會還記得我?而我有沒有可能曾是他的妻?他愛著我,我眷戀著他。他看到現在的我時,能不能認出我來?」說著,笑著,楚君辭問著一個又一個沒有答案的句子,聲音輕柔。 這是一種奢望,說者與聽者都知道,任何人過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輪回轉世後不管前世有著怎樣的柔情繾綣,都只不過是過往雲煙,消散於無。 什麼三生三世的情緣,只有天知道那需要多少的緣和分才能促成那樣圓滿的結果,一對有情人才能真正地幸福相守,白頭偕老。 楚君辭突然對自己苦笑了下,她今日怎會想這麼多,何苦搞得自己一副可憐模樣,她不是需要憐愛的女子,她只想求得她心中想要的,而非陌生人不知真假的憐愛。 「抱歉……」楚君辭開口欲言,卻被冬離截去了話頭。 「你不必如此。」冬離對上楚君辭瞬間閃過詫異,繼而露出迷茫與猜疑的眼瞳,平穩而淡然的聲音,一字一字,無比清晰地道。 這一次,每個字都落在楚君辭心中,落下一字,心中便是一陣漣漪,波紋一圈圈在她心中不斷擴大。 無比認真地觀察著冬離的神情,尋找著任何一絲不尋常的神情。 從第一眼看到這個白衣如雪的道者開始,楚君辭便懷疑著他的來意,拋去冬離不同尋常的身份,更令她疑惑的是他看她的眼神,還有偶爾與她談話時露出的神情,細微卻真實閃現過的複雜神情。 這個在大雪之日出現在她眼前高深莫測的道者……無疑是認識她的,楚君辭可以肯定冬離是識得她的。 「你是誰?」楚君辭問,眸中慢慢地聚起熾熱的亮光,帶著三分犀利,眨也不眨地凝視著冬離,不容他躲避。 「吾名冬離。」疏淡的眉宇間又是那種再清朗不過的神色,嚴肅、沉靜而不含雜質,「有人來了,我們離開吧。」 語畢,冬離逕自轉身,黑髮與衣袂被風吹得糾纏在一處,日光照射下,地上拖著長長的影子,同樣淩亂。 望著那黑與白兩極的顏色,清瘦、修長的背影,楚君辭突然覺得她似乎在某個時候見到過這樣的背影。 同樣的清瘦,同樣的修長,同樣背脊挺拔,僅僅是一個背影便透著果斷與決絕,永遠令人追之不及,卻不想放手。 雪地反射的白芒猛然刺痛了她的眼,楚君辭抬手擋去過分刺眼的白芒,這一次湧上心頭這股異樣的感覺沒有消失,停留在心間,慢慢地擴大。 讓楚君辭抓在手中,再也不放開這股異樣的感覺。 「冬離道長,你究竟為何而來?」深吸一口氣,楚君辭揚聲問。 白灰相間的拂塵在臂間輕微地拂動了下,「我來看人。」冬離頭也不回地道。 不變的回答,這一次令楚君辭深思良久。 看人。 他……看的是什麼人?這封州城裡難不成還有他的故人不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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