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荻初 > 冬雪祭離辭 | 上頁 下頁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誰知道這只鬼是來幹嗎的,雖然它不大喜歡抱著它的小鬼頭,但如果他在它手裡出了事,那不是有損它的顏面?

  是以,小狐狸始終用一雙警戒的眼瞪著門外的鬼,它瞪了多久,那鬼便與它互瞪了多久,顯見門外的鬼覺得門裡的小狐狸好像還挺好玩的。

  看到回來的冬離與楚君辭,小狐狸收回瞪視的目光,用鼻子不屑地哼出一聲,心裡嘀咕了句,死老鬼,和它一隻狐狸比瞪眼,真是一丁點鬼品都沒有。

  窺見小狐狸眼中濃濃的保護的神色,楚君辭微微笑了下。

  冬離對站在廳外一身黑衣的男鬼輕點了下頭,默然地從他身邊走過,進到廳裡拎起小狐狸,隨後消失蹤影。

  「我倒不知你現在還有興趣收留牛鼻子道士!」黑衣男子墨色的眼瞳閃了閃,戲謔地道。

  「我倒是想知道是什麼風將尊貴的冥主殿下吹了來。」楚君辭拿起桌上的茶壺,緩緩地倒上一杯茶水。

  水入茶杯,竄起陣陣縹緲的霧氣,楚君辭輕輕地將杯放到已然落座的男子面前。

  「風大雪狂,我體諒你恐怕行動不便,有心來接裡面的小鬼頭回去。」藏雲笑笑地道,手指伸向旁邊熟睡的童鬼,卻未真的碰到人,便又將手收了回來。

  楚君辭眼中閃過絲詫異,她認識這位喜歡戴著面具說話的冥主早已不是一兩天,藏雲看似沒有什麼冥界之主的駕子,但天生骨子裡的傲然他半分不少。

  試想一個君王會去體諒臣子的心情或是瞭解臣子的需要嗎?

  不會。

  既然如此,那他堂堂一個冥主又怎會去體諒她這萬千鬼眾中的區區一個?

  更何況從前這樣的情況可不曾發生過,而她也不信藏雲一下轉了性子。

  事出必有因,不過想來這個因未必在她身上,她自認沒有那個分量。

  藏雲不願講,楚君辭也無意多作詢問,不管怎樣講他們都是身份有別,藏雲要做的事,豈是渺小如她者可以過問的?

  「多謝吾主體諒,我原打算今晚帶他回去的。」楚君辭輕撫著身旁童鬼柔軟的發,百年來她心中的空白便是由這些來來去去的童鬼填滿的。

  抬手輕揮了兩下,藏雲支起手掌托著下巴,另一手撫著桌上的茶杯,「不急,現在我改主意了。」

  「不知冥主改了什麼主意?」撫著童鬼的手停下,楚君辭看向這個她從未看透過的冥主殿下。

  「我決定多留他在你這裡幾日,過陣子再來領他回去。」逕自說著,藏雲黑眸中有著毫不掩飾的算計,唇角挑起一邊,說不出的邪魅。

  「冥主殿下有什麼目的?」楚君辭也不客氣地問。

  笑得越加深沉又別具深意,藏雲的黑眸中盡是精光,「如果我說,我現在所要做的事與你一直想要知道的事是同一件,最後也許可以給你一個明白的答案,這樣……你還會再問下去嗎?」

  楚君辭心中大慟,那段被封印的過往是她唯一的弱點,藏雲從來都知道她留在凡間為的是什麼,而他素來會利用任何人,甚至於鬼的弱點來達到他的目的。

  藏雲做事,從來都是不擇手段的。

  即使沒人明白,他用盡手段所做的那些事,最後為的究竟是什麼,但只要他想,那便是最大的理由。

  明白藏雲話語背後的含義,楚君辭輕抿了下唇,「既是冥主殿下的決定,又于我有利,我還能有什麼話好說。」

  「柔順並不適合你。」而他也看不慣楚君辭在他面前故作的柔順,藏雲暗自冷笑一聲。

  聞言,楚君辭突然笑開了眼,黑眸中一點流光輕轉,眼角又是那種異常雅致的風韻,「冥主殿下這話當真不知讓我如何回應。」

  「你早已給過本主最好的回應。」嘴角一勾,藏雲笑著黑眸幽深得看不到底。

  楚君辭淡淡地笑著,本就是他這位冥主殿下不拘小節,不在乎下面的鬼對他是怎生的態度,而他又何嘗不是以一種莫測難解的眼神看著那些對他直言的鬼眾。

  誰說做人複雜,就算是做鬼那也是有心思的,且絕不比做人時簡單。

  頓了下,藏雲突然意有所指地道:「有時,不知道反倒是一種幸福。」

  「你不是我,又如何知道我知道後會感到不幸?」楚君辭淡然地回道。

  「我不必是你,只要我知道曾在你身上發生過的事就足夠了,可惜你沒有條件與本主交換,否則你也不必在凡間尋了快兩百年,卻始終得不到個結果。」藏雲惡劣地笑道,言語中的挑釁若有似無。

  怒氣只存在了一瞬,下一刻楚君辭便平熄下心中躥起的怒火,並非有心的壓抑,而是一種習慣,一種沒有理由的習慣,好似曾有人這樣做過。

  那人總是不慍不火,不疾不徐,怒不形於色,喜難入其心的模樣,永遠的穩定與淡然,久而久之,她便被那人所感染,變得淡然且習慣于平靜。

  「如果我當真尋不到心中的答案,那便是我之命,楚君辭命該如此,絕無怨尤。」

  藏雲挑眉,將她的神情收入眼底,墨黑的眼瞳眯起又睜開,「即便你平白浪費了兩百年的時間。」

  「無悔。」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擲地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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