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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天亮了。

  喜悅躺在床上,無神的雙眼,直盯著天花板。她不知道自己醒來多久了,還是,根本一整夜都沒睡著。

  窗外鳥兒啼叫,陽光穿透林葉,灑落一地。

  她瑟縮著身子,將被子拉過頭頂,繼續縮在黑黑的地方,不願意起床,不願意面對那個沒有他的世界。

  但是,床畔的搖籃裡,響起嚶嚶哭叫。

  母性的本能,逼迫著她掀開被子,離開黑暗的被窩,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搖籃邊。身為一個女人,她可以軟弱;但是,身為一個母親,她必須堅強。

  要不是因為,她還必須照顧樂樂,她無法確定,自己能不能熬得過這段時間以來,因為失去浩東,而日夜折磨她的巨大痛苦。

  樂樂已經九個多月大了,每次望著女兒,她都在那張小臉上,搜尋著浩東的影子。

  淚水,毫無預警的倏然滑落。

  那緊揪著她心口的疼痛,仿佛永遠也不會停止。

  喜悅淚流滿面的,默默幫女兒擦洗小屁股,換上新尿布,然後把可愛的樂樂,抱進懷裡。

  「對不起喔……」她語音哽咽,跟餓肚子的女兒道歉,掀起衣裳餵奶。

  喜悅的心又是一痛。

  她知道自己,不該沉溺在悲傷中,母親的喜怒哀樂,很容易影響孩子的情緒,可是她無法控制,這幾個月,她總是無時無刻不在哭。

  原本,她還以為時間會淡化一切。可是幾個月過去了,她卻還是覺得心好痛好痛,那個看不見的傷口,像是永遠無法痊癒。

  每次看到房裡那個,浩東親手做的書櫃,她的眼淚就像下雨似的,嘩啦啦的落下來。

  看到小木屋,她就會想到,他在那邊工作的情景;走到廚房,她就會想起,他每次坐在那吃飯的樣子;去到田裡,她就會想到,兩人第一次的初吻。

  只要是看到任何跟浩東有關的東西,喜悅就會忍不住掉淚,而這地方,處處充滿著跟他有關的回憶。

  再度歎了一口氣,喜悅把眼淚擦乾。這些日子以來,她時常在歎氣。

  摸摸女兒的額頭,她滿懷歉意的,吻了吻女兒的小臉,然後擦去兩人的淚水,抱著喝飽的小娃兒,一邊替她拍背,讓她把嗝打出來,一邊往廚房走去。

  廚房裡頭,許水仙已將早餐準備妥當。

  「喜悅,你還好嗎?」許水仙擔心的看著眼眶紅紅的女兒和外孫女,一顆心只能揪著。

  「嗯。」喜悅點點頭,深深覺得自己真是個不孝的女兒。

  這幾個月來,爸媽深怕她承受不住喪夫之痛,會一時想不開,所以時時刻刻都在擔心她,還讓她回到老家,搬回主屋裡住,才好就近照顧她。

  她當然看得出,爸媽的擔憂與不舍,但是她無法控制,心中揮之不去的悲傷,只能強迫自己,儘量讓他們看見,自己在吃、在喝、在照顧孩子,免得他們更傷心。

  「來,我來抱樂樂,你先吃點東西。」許水仙走上前,抱起打過嗝後,正咿咿唔唔不停的樂樂。小女娃會認人了,看到外婆,高興的伸出胖胖小手,討著要抱抱。

  「謝謝媽。」喜悅把女兒交給媽媽,獨自做到餐桌前,食不知味的咀嚼著放進嘴裡的食物。

  最近,吃飯變得像是一種痛苦的功課,因為她必須喂母奶,所以不得不維持食量,免得餓到樂樂,否則她根本一點食欲都沒有。

  四個月過去了,「山居歲月」依舊暫停營業。原本乾淨整潔的小木屋前,到處落葉滿地,卻再也沒有人去打掃,幾棟小木屋就這麼空著。

  沒有了浩東,別說是經營民宿,她呼吸都覺得痛苦,除了照顧樂樂,大部分的時間,她都坐著發呆。

  爸媽看了不忍,有好幾次,都試圖帶她出門走走。但是,她一路上也是毫無興致,還會在半途上,毫無預警的就掉下淚來。

  看著那低頭吃飯,吃的像機器人的女兒,許水仙忍住一聲歎息,抱著扭動不停的樂樂,指著餐桌上的包裹說道。

  「那個包裹,是昨天郵差送來的,你也看一下,裡頭是什麼東西,不要一直放在那裡。」

  「喔。」喜悅點點頭,只應了一聲。

  「好像是國外寄來的,你又去訂食譜了嗎?」如果真是如此,她倒真要準備三牲與鮮果,趕緊到廟裡去還願。謝天謝地,女兒開始有興趣買東西,這可是踏出傷痛的一大步啊!

  喜悅卻搖了搖頭。

  「沒有。」她有些困惑,發下湯匙,拿起包裹查看。包裹的寄件地址部分,寫的是鬼畫符似的法文,沒有寫寄件人。上頭還貼滿了郵票,以及航空郵件的機票。

  包裹很輕,雖然尚未拆開,但是她猜想,裡頭應該不是食譜。

  猜不出內物,喜悅只能把包裹拆開。裡頭的東西,包了好幾層防水、防震的氣泡袋,如她所預料的,不是食譜,而是一片光碟。

  「那是什麼?」許水仙好奇的問。

  「我不知道。」

  「好歹看看吧!」

  「嗯。」

  雖然意興闌珊,但喜悅還是依著媽媽的意思,把光碟放進光碟機裡,再打開電視,用遙控器按下播放鍵。

  電視畫面,跳出一個歐洲的新聞片頭。

  看到是外國人在講話,許水仙有聽沒有懂,也失去興趣,抱著樂樂走去客廳,預備拿樂樂最喜歡的彩色畫冊,翻給寶貝外孫女看。

  電視銀幕裡,金髮碧眼的新聞主播,開始播報著一則又一則的最新消息。

  這是誰寄來的光碟?

  寄這張光碟給她,又有什麼意義?

  她只想了一會兒。

  算了,失去浩東,不論什麼事情,她都變得意興闌珊,懶得去追究。

  喜悅按著快轉鍵,一邊木然的吃著碗裡的麥片粥,把糊糊的麥片,一口又一口的塞進嘴裡。剛開始,新聞畫面裡,那些身穿華服的人們,並沒有引起她的興趣,直到她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閃過。

  握著湯匙,她整個人猛然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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