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典心 > 齊家之寶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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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 一扇雕花門被人推開,那刺耳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年老的大夫慢吞吞的走出主樓,穿起僕人暖好的袍子,這才慢條斯理的抬頭,望向久候多時的齊嚴。 這段時日以來,不論商事再繁忙,每當大夫出診時,齊嚴都會趕回府裡,非要親口詢問大夫不可。 「她還好嗎?」齊嚴問道。 「今日的脈象十分穩定。」大夫仔細的說道,不敢有分毫遺漏。「少夫人因小產而血虧氣虛,經過這段時間的調養,已逐漸好轉。只是,少夫人體質柔弱,最好再休養一段時日,貧血目眩、陰虛易倦等等病徵才能斷除。」 齊嚴的神色,驀地轉為陰鷙,全身也變得僵硬。 這三個多月以來,齊府內內外外,沒有一個人膽敢在他的面前提及那件事。 那是一個可怕的意外。 秋日將盡的那日,懷有身孕的寶寶,捧著熱騰騰的佳餚,乘坐馬車,為丈夫送去午膳。沒想到在街口,一匹瘋馬沖了出來,攔腰就把馬車撞翻。 強烈的撞擊,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被摔出馬車的寶寶,下腹痛得有如刀剮,僕人們嚇破了膽,急忙把她送回齊府。還未進宅子,大量的鮮血,已經染紅了她的繡裙…… 他們失去了第一個孩子。 齊嚴站在原處,靜靜望著主樓,下顎緊繃。他銳利幽暗的目光,望不穿綺窗上重重的綠蔭濃紗。 那匹闖禍的瘋馬,當天就被主人殺了。對方還捧著珍貴厚禮,顫抖的上門請罪,在門前就跪下磕頭,磕得額頭腫了、破了,血染石磚,還不敢起身。 只是,再珍貴的禮物,也填不了他的痛憾;殺了那匹肇禍的瘋馬,仍解不了他的苦恨,那個來請罪的人,最後讓僕人打發走了。 齊嚴緩步上前,走到主樓門外,高大的身影映在窗紗上。大夫已經離去,而僕人站在一旁,靜默不語,不敢打擾。 他緩緩的、緩緩的,伸出寬厚有力的大手。 指尖停住,懸在門上,不動。 濃濃的藥味,夾雜著熟悉的淡淡香氣,從門縫散逸而出。他站在門前,一動也不動,遲遲沒有推開門。 終於,半晌之後,齊嚴收回了手。 「好好照顧她。」他說道,連聲音也聽不出情緒,高大的身軀轉身跨步,朝外走去。 「是。」 僕人恭敬的回答,目送著齊嚴離開。 他走了。 主樓裡、濃紗後,粉雕玉琢的美人兒躺臥在軟榻上,嫩軟的唇瓣,逸出失望的歎息。 當他走近主樓,身影映在窗紗上時,寶寶因為強烈的期待,幾乎忘了呼吸。她的視線緊盯著窗紗上,那熟悉的輪廓,渴望他能進門,就算只逗留一會兒,跟她說幾句話,她就能夠滿足了。 但是,她的期待落空,齊嚴沒有進門。 窗紗上的身影消失了,她隔窗聽見他用那低沉的聲音,囑咐著僕人,以及逐漸遠去的腳步聲。 寂靜再度籠罩了她的世界。 寶寶躺臥在床上,望著床柱上精緻的雕刻,被冷清的氛圍,挑起了傷痛的回憶。 意外發生之後,她因為失血過多,昏睡了幾天幾夜,是名醫費力營救,才保住她這條命。 只是,名醫卻保不住那個在她肚子裡,正在孕育的小生命—— 想到這兒,澄如秋水的眸子裡,又浮現淡淡水霧。寶寶輕咬著唇,用纖細白嫩的小手,輕撫著小腹。 這些日子以來,府裡頭上上下下,小心翼翼的替她調養身子,她雖然漸漸痊癒,但是心裡的痛楚,卻始終沒有平息。 眼淚刺痛眼眶,她無聲的流淚。 她依稀記得,流產的那日,齊嚴焦慮的眼神,以及激動的嘶吼。她感覺到他的擁抱、他的顫抖,還有他緊握下放的大手。是他如似泣血的呼喚,才將她從鬼門關喚了回來。 起先,他日夜不離枕榻,非要親自看顧她。隨著她逐漸脫離險境,他才離開主樓,把照顧她的責任,分擔給其他人。 齊嚴身為當家主爺,肩上所扛的重責大任,可不是說放就能放的。不論是家裡還是外頭,每日都有千百件的事情,等著要他去定奪、去處理,不可能時時刻刻都陪著她。 淚珠滾落,濕潤了漆黑的長髮。 她不敢告訴他,失去孩子後,只要沒瞧見他的身影,她就會寂寞得忍不住流下淚來。她是多麼依戀,他的懷抱、他的溫暖…… 寂靜。 多麼難熬的寂靜。 寶寶在軟榻上蜷縮著身子,緊緊閉上眼睛,開始在心中祈禱著,希望日落時分快一點到來。 夜很深。 風雪呼嘯的聲音,驚醒了寶寶。她在半夢半醒間,睜開迷蒙的眼兒,本能的往身旁的暖源靠去。 暖燙的熱氣包圍著她,熨暖了她的四肢百骸。她感受到寬闊的懷抱、堅實的手臂、熟悉得就算下一世她也能辨認出的有力心跳。 睡意淡去,欣喜的情緒,讓她清醒不少。她小心翼翼的,在他的懷抱中轉身,利用微弱的燭火,細細看著齊嚴的睡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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