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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驀地,一隻大手探來,拿過那杯酒,在她驚慌訝異,又有些期待的注視下,湊到了薄唇邊。

  鐵索只喝了一口,就擰起濃眉,瞪著杯中物。

  「味道不對。」

  「可能──可能──可能是茶水見底了,有些茶渣。」滿意嚇得手心直冒汗,硬擠出微笑,睜著眼睛說瞎話,不抱希望的想哄騙他,堅持他喝的是茶水。

  這下子她可以確定,他肯定是醉了。

  不但是醉,而且還醉得厲害。

  因為,他居然信了她蹩腳的謊話,還舉杯就口,仰頭喝幹。

  噢噢,太好了,只要再等一下子,藥效發作後,這個男人肯定就要昏了!她只要再耐著性子,再聽一下下、一下下、一下下就好了……

  鐵索一抹嘴邊的酒漬,亮得不尋常的眼,看著那張秀麗的臉兒,繼續長篇大論。「龍無雙態意妄為,得罪過的人,數都數不完。你知道,這幾年來,上門來找碴、狙殺或探路,又被我打退的殺手有多少嗎?」

  她──她──她不想知道──行不行啊?

  他卻堅持要說。

  「四年前,二月初八,我答應為她賣命的第三天,就有人找上門來。那人是漠北邪狼,專用一雙鋼造利爪,收了人三萬兩銀子,要來取她的項上人頭。」

  「四年前,二月初十,她為了吃湖菱燒豆腐,在前往江南的路上,順手搶了洞庭十八鷹的祖傳好酒。那十八個人氣得要追殺她,在洞庭湖畔,被我一併解決了。」洞庭十八鷹危害兩湘多年,事後龍無雙還沾沾自喜,說她這麼做,也算是為民除害。

  「四年前,二月十三早上,邊城鬼刀仇雄找上門來。」

  「四年前,二月十五早上,仇雄的師兄,獨臂邪郎君蕭逸來了。」

  「四年前,二月十九的傍晚,仇雄的師叔,破魂指樊過天也來了。到了夜裡二更左右,連仇雄的師父,單刀任無敵都來了。」言一門四人,全被他擺平了。

  「四年前,二月二十八,寧州奪命判官閻長青,為了大筆賞金,要來取她性命。 」

  「四年前,三月初二,那天白天還沒事,到了夜裡──」

  然後,半個時辰過去了,滿意聽得雙眼發直,他卻只說到了四年前的五月上句,第二十八個殺手被他撂倒,扔出客棧大門的情形。

  誰來救救她啊?為什麼他還不倒下?那迷藥無效嗎?那迷藥過期了嗎?

  噢,拜託,別再說了!她不要再聽那些殺手的事了!她也不要再聽龍無雙的「豐功偉業」,跟種種令人髮指的惡劣行徑了!

  滿意欲哭無淚,鐵索卻仍口若懸河,她先前只知道,他武功過人,卻沒想到他的碎碎念神功更駭人。

  他叨叨念念,反覆數落龍無雙的不是,訴說著這些年來所受的刻薄待遇,跟一樁又一樁永難做盡的苦差事,簡直如同江河奔流、百川潰瀉,話匣子一開就沒完沒了。

  那張薄唇,就在她的眼前開合開合開合開合,就是不肯閉上。他不斷的念念念念念念念念,念到她頭昏腦脹、眼前發黑,幾乎想跪下來,哭著求他,不要再說了!

  「四年前,五月初九,金槍高七──」

  終於,當第二十九個殺手的名字,從他嘴裡冒出來時,忍無可忍的滿意崩潰了!

  「夠了!」她衝動的喊道,本能的伸手,用白嫩的掌,交疊捂住那張滔滔不絕的嘴,想止住折磨她的源頭。

  過亮的黑眸眯起,強而有力的大手,握住嘴上的小手,輕而易舉的挪開。

  看見那炯亮的眼神,她火速回過神來,嚇得想收手,他偏偏卻緊握著不放,鉗得死緊。「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她縮著頸,又驚又怕,急著想脫身。「呃,鐵大俠──不好意思──時候不早了,你要不要回房休息了?」

  「回房?」

  「嗯!」她用力點頭,差點就要扭傷纖細的頸。

  鐵索眉頭一緊,朝她逼近幾吋。

  「我要是能回房,用得著繼續待在這裡嗎?」他不爽的低咒一聲,呼吸吹拂在她臉上。「你以為龍無雙說那句成親,是說假的嗎?要不是你笨到把家有酒麴,還會釀酒的事告訴她,事情也不會演變成這樣。上一回,她為了得到唐家的醬料,連宮清颺都賣了,還有──」

  天啊,不要又來了!

  見鐵索又開始叨念,她頭發昏、眼發黑,連耳朵都開始疼了。她想捂住那張嘴,止住沒完沒了的長篇大論,但雙手被抓,她急扯幾次,偏就是扯不開。

  「先前,她為了搶回一個點心廚子,還要我陪著她去駝城,混進雷家牧場當長工──」

  啊,受不了啊!

  她急得昏頭,只想堵住那張薄唇,本能的沖上前──

  刹那之間,沉寂下來,變得安靜無比。

  她的小嘴親上了他的薄唇──不,正確來說,是她的嘴,撞上了他的薄唇,雖然有些疼,但總算堵住「閘門」,止住那落落長的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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