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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握緊了拳頭,心頭也不自覺的緊緊揪著。

  「意思就是——」他直直看著她,眼神像是看著一個不相關的路人,淡然的語調,冷得像是臘月寒風。

  「唐姑娘往後想怎麼做,都隨便你,宮某不會再過問了。」

  天色陰沈沈的,厚重的灰雲,在天邊徘徊不去。灰暗的天色,像是壓在眾人的心頭,唐家醬場裡人人都悶著頭做事,以往熱鬧的氣氛,因為不明原因,全都煙消雲散了。

  站在醬缸旁的十九,視而不見的看著黑漆漆的醬油,腦子裡卻全是宮清颺那冰冷淡然的表情。

  那天,他言明不再干預她的任何事情後,沒再多看她一眼,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她在原處站了許久,雖然得到極力爭取的自由,確定往後不再有他的糾纏,心裡卻感受不到半點欣喜,反倒沈重萬分,像是有一塊千斤重的巨石,被他那冷淡的言語、漠然的眼神,挪移至她的心口。

  起初,她還想逞強,堅持貫徹對他的宣言,又逼十三哥找了個男人來。

  當她走進房裡,喝令那男人脫衣上床時,一雙眼兒不由自主的望向門口,以為宮清颺又會出面阻擾。

  哪裡曉得,一直到「自願者」已經脫得精光了,那銀髮白袍卻仍不見蹤影。她只覺得悵然若失,轉頭瞧見,那男人已經猴急的湊過來,想要一親芳澤,滿腔的沮喪,全都化為憤怒,當場把那光溜溜的倒楣鬼踹飛,火冒三丈的揮拳痛扁,還不忘開口教訓。

  「你不知道嗎?這種事情得慢慢來的!」她脫口而出,說出宮清颺曾說過的話,心裡一震,拳頭也停住了。

  被扁得滿身是傷的男人,趁著她出神時,胡亂的抓了衣裳,含淚爬出房門,逃命去了。

  十九捏著拳頭,想著宮清颺曾說過的話。他對她說過許多許多的話,有時溫柔、有時禮貌,而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卻是那麼的疏離冷漠。

  唐姑娘往後想怎麼做,都隨便你,宮某不會再過問了。

  唐姑娘?

  他叫她唐姑娘?!原本,他早已改口,開始喚她十九的——

  這些天來,她像是掉了魂般,在醬場裡飄蕩,幾次都在醬缸旁怔忡,雙眼發直的瞪著缸裡,彷佛能在墨黑的醬油裡,瞧見他俊美漠然的面容。只是,她卻又難以遏止的想起,沒了笑容的他,是那麼的冷漠。

  那一天,他為什麼不躲開?她下手那麼重,他是不是傷得很厲害?經過這麼多天,他的傷好些了嗎?

  好多問題在她腦子裡滾啊滾,卻沒半個有答案。

  打從那時起,宮清颺就不曾再來過醬場,他反倒去了唐家,親口告訴淚眼汪汪的唐威,說他無福娶她為妻,兩家的婚約就此解除——她真的是自由了,再也不會有人,用溫柔的笑,以及或猛或柔的吻誘惑她,或者是死纏爛打的追著她,逼著她快快成親。但是,為什麼她一點都不快樂?

  「十九?十九!」

  有人在身後叫喚著,打斷她紊亂的思緒。

  「什麼?」她猛然回神,才一轉頭,就看見唐威站在身後,滿臉關懷的看著她。

  「你還好吧?怎麼對著醬缸在發愣?這缸醬有問題嗎?」唐威低頭,聞嗅著醬味,只聞見滿缸濃郁的醬油香氣,絲毫沒有敗壞的味兒。

  「不,醬油沒事,我只是在想些事情。」她搖搖頭,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不讓爹爹看見她的失魂落魄。

  「沒問題就好。」唐威輕咳兩聲,將手中那甕陳年老醬,小心翼翼的遞給她。「來,捧好。」

  「這是什麼?」

  「我珍藏了數十年的好醬啊!」唐威攤開手,一臉無奈。「前些日子,我答應無雙姑娘,要送她一壇寶貝當謝禮。如今雖然婚約解除了,但是禮數仍不可失,這壇醬還是得送去。你要是沒事,可不可以替爹跑一趟龍門客棧?」

  龍門客棧?

  那四個字,在她眼裡點起了亮光。她咬著下唇,想起宮清颺是龍門客棧的掌櫃,她要是去了那兒,就能看見他了——

  唐威見她悶不吭聲,還以為她不願意,臉立刻垮了下來,連聲音也變得有氣無力。

  「你不願意嗎?那、那,那我讓小山子去好了。」唐威歎了一口氣,回頭朝著正在做事的小山子喊:「小山子,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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