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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喀喀喀喀喀——

  木板車緩慢前行,嚴燿玉便回過身,瞧著身後的金金。「現在沒人綁著你了,你不走嗎?」

  金金沒吭聲,只是跪坐在這破舊的板車上,看著一旁緩緩倒退的屋舍和店家。

  「還是要我讓驢兒停下,好讓你下車回家。」

  金金拉回視線,瞄了他一眼,然後又瞥回一旁的景物,輕咬著紅唇。「錢家向來是銀貨兩訖,銀銀既然已經收了你的錢,我當然就是你的人了。」

  他笑著提醒。

  「我已經一文不名了,你還肯跟著我?」

  金金雙手揪著裙子,勉強維持鎮定。「貨物既出,概不退還。你既然敢來出價買下,就得負責養我。」

  「養你是沒問題。」嚴燿玉嘴角噙著笑。「只是,要吃糙米飯的喔。」

  「你吃什麼,我吃什麼。」

  「沒錢的喔。」他強調。

  沒關係,錢家有錢,往後她還可以——

  心裡才正在盤算,該如何從娘家挖出銀兩,嚴燿玉卻又補充了一句。「如果要跟我,就不許回錢家拿一毛錢。」

  金金愣了一下,隨即點頭答應。

  沒關係,反正就算真去拿了銀兩,只要她不說,他也不會知道——

  嚴燿玉望著她,視線在她小臉上打轉,然後慢吞吞的從懷中拿出一張紙和紅泥。

  「口說無憑,你畫押吧!」

  畫押?!

  她抓起那張紙,瞧見上頭寫的,就是他剛剛提的條件。她瞪著那張紙上的文字,清澈的眸子裡浮現遲疑。

  「你不肯畫押,我也不逼你。」嚴燿玉淡淡的說道,從懷裡掏出另一張紙。「那麼,你就拿著這張休妻書回錢家,從此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嚴家的債務也不會牽扯上你。」

  她咬著下唇,秀眉輕蹙的看著他。

  嚴燿玉是認真的,要是她不能接納一文不名的他,他寧可放她離去。

  這個男人,十年來戲弄她、威脅她、欺負她,不時讓她氣得火冒三丈。她總是怒喊著,非要殺了他,但是當他真的重傷瀕死,她卻又心痛不已:她也曾尖叫,詛咒他經商慘敗,但是當他真的千金散盡,她卻又為他心急如焚,暗中伸出援手相助。

  她的確是氣他,但是卻也愛他——

  罷了,她認了!

  金金一咬牙,沾了紅泥,在紙上畫押。

  嚴燿玉露出心滿意足的笑,伸手將她攔進懷裡。「我的好金兒。」他輕聲說道,在她發上印下一個吻。

  小毛驢拉著木板車,出了城門,在官道上前行,好奇的大夥兒照樣跟上。

  不一會兒,小毛驢來到了城南湖畔,湖畔楊柳青青,幾處小屋散落一旁田間。小毛驢轉進一條青石鋪成的石板路上,石板路直通一戶豪門大院。

  金金面露疑惑,望著這戶高牆大院。她住在京城多年,卻從不知道,城外還有這麼一座豪宅。

  小毛驢停在朱紅大門前,跟在後頭的人,顯然也是滿腹疑竇,開始議論紛紛。

  「到了?」她疑惑挑眉。

  「到了。」嚴燿玉微微一笑,扶著她下車。

  「這是哪兒?」

  「我工作的地方。」他踏上嶄新的石階,上前敲了敲門,回頭看著她。「以後,我們就住這兒。」

  「你替這兒的主人工作?」她微微一愣。

  「嗯。」他微笑點頭。

  這可比她想的茅草屋好太多了。

  不過想想也對,嚴燿玉向來懂得做生意,這回雖然栽了筋斗,但是一身商業長才還在,肯定有人願意花高薪聘雇。

  朱紅大門開了,金金在他的牽握下,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只是,幫他們開門的人,也不知為何,開了門後轉身就走,匆匆跑進院子裡,根本不過問一聲。

  他們一路走進府裡,有好幾個人,遠遠見到兩人之後,立刻掩面慌張閃避,一副見不得人的模樣。

  金金秀眉微蹙,只覺得那些家丁的身形,看來都有些眼熟。

  一進到那廳堂,就見廳堂正面牆上,掛著一副龍飛鳳舞的字碑。乍見那字碑上的字,她整個人就愣住了。

  字碑很大,上頭只刻了一個字——

  嚴。

  那是嚴燿玉的字跡!

  她深吸一口氣,驚疑不定的轉頭看他,卻瞄見門外閃過四個萬分驚慌、圓滾滾、肥嘟嘟的身體。不用多看,她也能認出,是甲乙丙丁那四個丫頭。

  這下子,她終於明白自己上當了!

  「嚴、燿、玉——」嚴府當家少夫人的尖叫聲,第一次響徹剛落成的新宅邸。「你這個無賴,竟敢這樣測試我?!」她氣壞了,掄起粉拳猛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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