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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她陡然明白,嚴燿玉並非虛言恫嚇,一旦他開口,所有人就會相信,他們已經私訂終身。現在,爹爹相信他是個好歸宿、娘相信他是個好男人,全天下的人,哪個不相信嚴家公子溫文儒雅?

  他天生就是有讓人信服的力量,若不是她發現了那壇酒,察覺他的詭計,肯定也要被他騙了!

  更可怕的是,她相信,他絕對是說到做到。

  連皇上的酒他都敢偷天換日,搬回自個兒店裡賣,還有什麼是他不敢的?這個男人可以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倘若她真敢洩漏半句,只怕下場就是被爹娘打包送上花轎,成為他的妻子。

  想到要跟這個好話說盡、壞事作絕的男人相處一輩子,她就全身冰冷,抖得更厲害了。

  粗糙的指,滑過嫩軟的紅唇,勾回她的注意力。

  「所以,金兒,你就乖乖聽話,為我保守這個秘密,好嗎?」嚴燿玉輕哄著,那溫柔的態度,要是讓旁人瞧見了,絕對不會相信,他正在威脅她。

  「你——你——」

  有生以來,金金從沒受過這種羞辱,打又打不贏,逃又逃不了,只能任他欺負,在那邪惡的笑容下,她甚至吐不出半句話來。

  「你——你——」

  「嗯?」

  他極有耐心的等著。

  「你——你——」

  「你想說什麼嗎?」

  「你——你——」

  「金兒,貓叼了你的舌嗎?」他淺笑。

  她又羞又氣、又驚又慌,卻無計可施,一時悲從中來,委屈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突然湧出眼眶,一顆一顆的滾落粉頰。

  「你——你——嗚嗚——你——」她抽噎著,「你」了半天,卻還是想不出任何咒駡,足以匹配他無賴的行徑。

  她的眼淚,倒讓嚴燿玉略微一怔。

  那滴落的珠淚,染濕了他的衣襟,楚楚可憐的嬌容,讓他心裡陡然一動,不自覺鬆開鉗制她的大手。

  誰知道,才剛剛鬆手,她逮到機會,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

  這一巴掌,結結實實的打中目標,聲音響亮極了。

  金金愣住了,沒料到他閃也下閃,就杵在那兒任由她打。憑他的身手,要是真心想躲,她就是費盡全力,也絕對碰不著他的衣角。

  「氣消了嗎?」他伸手拭去連串的珠淚,黝黑的臉龐上已經有了明顯的紅痕,看來就很痛的樣子。

  「你走開——走開——」她用力撥開那雙手,撇開小臉,咬著微顫的下唇又輕泣起來,哭得好委屈。

  他為什麼不閃開?為什麼被打後,也不見半分憤怒,仍舊笑得那麼溫柔?千般思緒、萬般糾葛,全都剪不斷理還亂,她不曾經歷過這些,心裡慌亂極了。

  嚴燿玉沒有退開,反而大手一伸,將她嬌小的身子攬入懷中,愛憐的輕拍她的小腦袋。

  「乖,別哭了,等會兒哭腫了眼,可就不美了。」

  「你這個無賴——」她又氣又恨,哽咽的推開腦袋上的大掌,拒絕他的觸碰。

  他嘴角輕揚。

  「為什麼哭呢?嫁給我很可怕嗎?」

  「我才不會嫁你——」她悶聲啜泣辯駁。

  「你會的。」他的微笑,帶著十成十的篤定。

  金金一陣惱火,仰起小臉。

  「我才不會!聽到沒有,我不會嫁給你、我不會、我不會、我不——」

  紅嫩的小嘴在眼前一張一合,實在是個難以抗拒的誘惑,嚴燿玉微笑歎息,毫不抵禦體內的男性衝動,再度吻住了她。

  她羞窘氣怒到無以復加,全力的掙扎,但是男女的力道,天生就有差距,任憑她是再氣再羞,卻還是掙不開他有力的鉗制。

  這個吻很綿長,嚴燿玉霸道的要她承接他的溫柔,在她淚水還未彙集前,結束了這個吻,稍稍離開她紅嫩的唇,啞聲開口。

  「金兒,記著,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可別說出去。」

  最後,他又啄吻她一口,這才轉過身,從容的離開廳堂。

  金金瞪著那瀟灑離去的背影,完全不敢相信,世上怎會有這麼惡劣的人。他欺騙她、戲弄她,還欺負她,奪走她的吻。偏偏,這些悶虧她全得自個兒吞下,不得對外聲張,否則就必須嫁他為妻——

  天啊,她怎麼會遇上這種事?怎麼會遇上這種人?

  羞憤到極點的金金,握緊粉拳,站在廳堂中央,對著他的背影尖叫。

  「嚴、燿、玉,我跟你勢不兩立!」

  這梁子一結就是十年!

  十年後的如今,金金與嚴燿玉之間的爭鬥尚未落幕,而東市天香樓仍是日日賓客滿門,熱鬧非凡。

  天香樓的二樓,有間臨窗雅房,從不對外開放。

  錢家特在二樓辟開一室寬闊的花廳,廳內美輪美奐,正中有著一張紅木嵌螺鈿石桌,四周圍著幾張月牙凳,上頭墊著絲絨墊兒,桌上香茶嫋嫋,各式小點琳琅滿目,引人垂涎。

  靠窗處,擺了一張軟榻,軟榻中間擺著小幾,右側則坐著一個模樣俊秀的少年。

  那少年玉樹臨風,頭上戴著頂紫緞頂冠,身上穿著件藍底綺羅,面如冠玉,長得比女人還要漂亮。

  他隔窗賞雨,慢吞吞的從刺繡扇套裡,抽出金邊摺扇,再慢吞吞的舉杯,喝了一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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