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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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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得太出神,她完全沒發現,自個兒擋在窯場中央傻笑,剛好堵住最重要的一條通路。 「姑娘,別擋在這兒,快點讓讓!」一個陶工扛著一大桶的坯料,對著她的耳朵大嚷。他剛從外頭回來,只知道少主來場裡巡視,卻不知道眼前的小女人,就是南宮家剛上任的少夫人。 銀銀連忙讓開,低聲道歉,閃身躲到旁邊去,還用小手拍拍燙紅的粉頰,強迫自個兒專注些,別再胡思亂想。 唉啊,她到底在想什麼?! 南宮遠對她來說,雖然是個救命恩人,又兼任提供她睡、提供她住的善心人士,但是感激歸感激,不能跟婚姻大事混為——談。她可不願意將錯就錯,對他以身相許,嫁給他做妻子。 畢竟婚姻不是兒戲,為了恩情而成親,實在太過荒謬了些,她無法接受這樣的安排,倘若要嫁,也得選一個與她兩情相悅的丈夫—— 那麼,你想嫁的又是誰? 內心深處,悄悄冒出一個聲音。 銀銀蹙起眉頭,原地停下來思索,再度堵住通路。 這一次,陶工們也覺得不耐煩了,有幾個被擋了路,冒出一肚子火氣,張嘴準備開罵,但是一瞧見那張花容月貌,就算有再大的火氣,也立刻消了火,沒人捨得對她罵上半句。 陶工們乖乖的選擇繞路,扛著坯土多走了幾步,任由這漂亮的小女人杵在原處發呆。 努力的想了半晌後,銀銀髮出挫敗的呻吟,把小臉埋進雙手裡。 噢,為什麼她拼命想了又想,想得頭頂都快冒出煙來了,卻除了南宮遠之外,就再也想不出其他人選—— *** 順著清澈的溪流往前走去,離窯場的不遠處,是一泓清澈的湖水。 看罷窯場內的成品後,銀銀獨自晃到湖邊,脫下繡花小鞋,再慢吞吞的脫下薄襪,讓腳丫子能透透氣。至於綢裙,則是隨意綁了個結,系在腰間,露出一雙修長的小腿,細緻得引人遐思。 她走到岸邊,探出腳尖,試試水溫。 好冷! 春陽溫暖,湖水卻稍嫌冰涼,寒意從腳尖往上竄,冷得她全身一抖,猛吸一口氣,在原地亂跳,踩出一朵朵水花。 過了半晌,雙腳好不容易適應水溫,克服了寒意,她才挪動步伐,以媲美中風烏龜爬行的慢速度,緩緩往水較深的地方挪動。 這個湖多年來是窯場的廢棄場,打破過無數的瑕疵品,無數的破碎瓷器沉浸在水中,經年累月的堆積,在岸邊形成淺灘。 大量的破瓷碎瓦經湖水多年沖刷,碎口早已磨得平滑,在她的腳丫子下嘎嘎作響,發出一陣陣的慘叫。她低著腦袋,透過清澈的湖水端詳,還伸手撈起碎瓷,湊到小臉前打量。 她的商人直覺沒有出錯,即使是被南宮家淘汰的瓷器,也是精巧無比,片片都是釉面純亮,厚薄如一,京城裡富貴人家用的器皿,只怕是連這些瑕疵品都比不上。 京城的瓷業是嚴家的產業,錢府從沒插過手。而大姐是寧可把銀兩拿去倒入水裡,也不願意讓嚴家賺去一分一毫。 但是南宮家的瓷器,從來只在江南販售,連嚴家也拿不著,她要是能乘機把這樁生意談妥,那麼—— 「湖水不冷嗎?」男性的嗓音裡帶著笑意,從岸上傳來,打斷她的思緒。 南宮遠不知是何時出現的,正站在岸旁望著她。雙手交疊在胸前,薄唇微揚,仍是那似笑非笑的模樣。 「很冷。」銀銀誠實的回答,冷得牙齒打顫,卻還不肯上岸,握著一塊碎瓷捨不得鬆手。 四周很安靜,她卻沒聽見腳步聲,更沒有聽見半點聲響,這男人悄悄冒出來,簡直就像最原始的野獸,能迅速逼近獵物,步伐觸地時不會發出任何聲音,神出鬼沒得讓人毛骨悚然。 如果南宮遠不出聲,她肯定不會發覺,他就站在後頭! 這段時間的相處,已經讓她明瞭,南宮遠其實並不簡單。一如非要高而不猛、威而不烈的溫度,才燒得出上好的瓷器,這個男人是內斂而不是無害。 「這時節玩水,難道不嫌太早了點嗎?」 「我可不是在玩水。」 「上岸吧,湖水冰涼,再泡下去肯定要著涼。我已經派人煮好姜湯端來,好讓你喝下祛寒。」他慢條斯理的走到水邊,不再上前,衣袂飄飄,很容易讓人錯認是臨水而立的仙人。 管事們目睹銀銀走到湖邊,還脫鞋脫襪,奮不顧身的往水裡跳,立刻心急如焚的跑來通報,就怕少主新婚不久,立刻又要變成鰥夫。 南宮遠不動聲色,立刻猜出她的目的是什麼。 一般人來到窯場,只會驚訝于瓷器的精美,而這個小女人心思細膩,不放過任何細節,竟連瑕疵品也不放過,還大費周章的跳下水去,把碎瓷摸出來察看。 「你會擔心?」她脫口問道,回頭看看岸上的男人。 她察覺,南宮遠似乎——似乎——好關心她—— 南宮遠總用一種她難以明瞭的眼光神情看著她。半晌之後,他的嘴角,會彎起一抹笑。 那樣的笑,讓她臉。讓她臉兒發紅。 有生以來,一顆心首度如此混亂,她覺得方寸大亂,不知該怎麼辦。他流露的一切,已經超脫單純的善意,又不同於家人間與生俱來的溫情,而是更熱烈一些、更親昵一些的炙熱情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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