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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簡單的幾個字,卻透露他的一諾千金。她毫不懷疑,知道他雖然可惡,卻是個重然諾的男人。

  嫩嫩的芳唇,總算悄悄啟了縫,一匙清粥順利的喂進她的嘴裡。

  房內一片寂靜,靜得有些古怪、有些暖昧,她難得的乖馴,咽下一口口的清粥,臉上的紅暈,不知為什麼始終褪不去。

  直到親眼見著她把藥喝了,他才鬆手,讓她躺回被窩裡,末了甚至還拉上錦被,將她蓋得密密實實的,這才端起木盤,踏下錦榻,走出香閨。

  她躺在床上,拉緊了錦被,鳳眼追著海東青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屏風之後,再也瞧不見了。彎彎的柳眉,微微蹙了起來,軟軟的錦被,這會兒突然變得有些冷寂——

  怪了,為什麼她的被窩,竟沒有他的懷抱來得溫暖呢?

  ***

  她是被豹豹兒的呼嚕聲吵醒的。

  以為它餓了,她微微睜眼,看窗外的天色,顯然已是黃昏。

  海東青走後,她蒙頭大睡,沒想到竟然一直睡到黃昏,她有些茫然,視線搜尋著地板,只見豹豹兒蹲坐在床邊,一隻大手搔著它的耳朵,它的頭則擺在那人的膝頭上,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

  夕陽斜照進室內,寂靜的屋裡,除了豹豹兒的呼嚕聲,便是那偶爾才會響起的翻頁聲;桌上擺著幾疊她收藏的花譜,坐在椅上的男人拿了一本翻閱,似乎已經看完了不少本。

  啊,她還以為海東青走了,可看他那樣子,顯然是已經坐在那兒很久。

  豹豹兒又呼嚕了起來,引得她一陣火大。

  好啊,在小丫鬟之後,連她的寵物也緊接著投誠敵方,叛變到他手上去了!她惱怒的瞪那黑豹一眼,更氣憤他那閒適自得的模樣,忍不住出言諷刺。

  「你識字?」

  「我看得懂圖。」他抬眼瞄她,不當一回事的又翻了一頁。

  那神色自若的態度,奇異的讓她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不覺困窘的紅了臉。難以明白,自個兒明明是要開口羞辱他,為什麼她反而覺得是羞辱了自己?

  她鎖著眉頭,惱怒而不解的爬坐起身,喉間一陣刺癢,才剛咳了兩聲,就聽到茶水的聲音。

  一抬首,海東青已倒了一杯熱茶,又坐上她的床,好似這張床是他的地盤,而她只是個借睡的客人。

  不知為什麼,他的舉止令她更惱火,但又無處發作,只能不悅的瞪著他,僵持了半晌,才不情願的伸手接過熱茶。

  茶的熱度,透過陶杯暖了手。

  她捧著熱茶,輕啜一口,鳳眼隔著杯緣,透過暖暖的蒸氣,大膽的瞧他。他已離開床鋪,坐回椅上,繼續翻閱花譜。

  那面容英挺深刻,輪廓和漢族有明顯的不同。

  「你是哪一族的人?」一直覺得他像強盜頭子勝過商賈,未料他捧著書卷,看來倒也有些斯文。

  「漢族。」他頭也沒抬的繼續翻書。

  「漢族沒有這樣的眼睛。」她喃喃說。第一次見面,就已經發現他的眼綠得像翡翠,銳利且嚇人。

  他抬起眼,看了她一會兒。

  「我的母親是羌族人。」

  「喔。」不知道為何,小臉又紅了,她訥訥的應了一聲,放下茶杯,緩緩躺回床上,一邊拍拍床緣。「豹豹兒,上來。」

  黑豹聽見叫喚,作勢站了起來,還沒跳上床就被制止了。

  「坐下。」他說。

  美麗的野獸看了珠珠一眼,又轉頭看著身旁的男人,長長的尾巴甩啊甩,竟然還真乖乖的坐下,壓根兒把要上床的事忘了。

  珠珠咬牙切齒,瞪著那只蠢豹。「你這只吃裡扒外的蠢蛋!」怎麼她才睡一覺,起床之後,連寵物也不聽話了?

  海東青嘴角微微一勾,伸手拍拍黑豹的腦袋。「動物都有本能。」

  「什麼意思?」她挑眉。

  他看著她,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對它來說,現在,你是需要保護的人,我才是擁有控制權的那一個。」

  這幾句霸道的宣佈,令她脹紅了臉。「你——」

  「天黑了。」他開口打斷她,合上花譜。「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會再過來。」

  說完,他起身離開,而那只笨黑豹,竟然亦步亦趨,忠誠的追了上去。

  「豹豹兒!」她生氣的喊了一聲。

  黑豹一臉無辜,回頭看了她一眼,不過腳步沒停,尾巴甩了幾下,還是跟著海東青走了。

  ***

  幾日過去,海東青從未缺席,每日到錢府來報到。他偶爾在錢金金的邀請下,會到珍珠閣內逗留,但是絕大多數的時間,他仍是筆直的往琥珀水榭走去,一待就是一整日。

  他就像生了根似的,坐在珠珠床前,沉默的翻閱群書,確定她按時進膳喝藥。

  不論她是咒駡、是諷刺,或是撇開小臉,對他不加理睬,他仍是不動如山。直到黃昏時分,才會起身走人。

  琥珀水榭中的咳嗽聲,經過了幾日,漸漸止息了。

  一日清晨,當海東青策著駿馬,出現在錢府門前,小廝習慣性的迎上前,欲牽馬到馬房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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