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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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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曼所描述的景祝,比最可怕的惡夢還要讓她膽寒。她太瞭解霍森,一旦被迫離開銀幕,就等於是扼殺了他一半的靈魂。 「不、不會的。」她奮力搖頭,想甩開那些過度逼真的想像。僅僅只是想像,她就心痛不已。 如果,那些事情都化為真實呢? 那對霍森來說,會是一場永遠醒不過來的惡夢。 凱曼步步進逼,強迫她只能繼續聽著,他吐出一句又一句,可怕又充滿說服力的預言。 「會的。」他斬釘截鐵的說,逼近她慘白的小臉。「這些新聞、報導,都只是開始,他們還會持續追殺他一陣子,只要他再犯一次錯,就會萬劫不復,再也翻不了身。」 希望,在眼前閃現,素馨心頭一跳,牢牢抓住那絲希望。 「如果,他不再犯錯,電影界就不會棄他而去?」她充滿希望的追問。只要能讓他保住拍電影的夢想,她甚至願意付出自己的靈魂。 凱曼眯著眼睛,看了她一會兒,像是釣魚者,看著已經上鉤的魚兒。 「或許。聽情楚,只是或許,這需要一些時間,還有不少包裝,但是只要霍森不再失控,我或許就能讓他化險為夷。」 「凱曼,謝謝你!我知道你一定辦得到的。」她激動萬分,喜極而泣,差點就想跪下來,親吻凱曼的鞋子。 他先是高傲一笑,接著卻大大歎了一口氣。 「可惜,我辦不到。」 素馨再度從雲端跌回地獄深處,柔弱的一顆心,因為擔憂霍森,輕易就被凱曼玩弄在股掌之間。 「你不是說,或許能讓他化險為夷?」她雙手緊握,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指尖陷入柔軟的掌心,她卻渾然沒察覺痛楚。 「那只是或許。」凱曼語重心長,雙手一攤。「但是,只要你留在他身邊,我就辦不到。」這,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嬌弱的素馨,如遭雷延,整個人呆若木雞,一動也不能動。 「只要有你在,霍森就極有可能再度失控,他太在乎你了。」 她無法動彈。 美麗的素馨,你是他的弱點。 就連丹尼斯也看得出,霍森有多麼在乎她。 凱曼的語氣,由傲慢轉為勸誘。「我知道,你深愛霍森,絕對不願意看見他再淪落回貧民窟,那比殺了他還殘忍。」 霍森的笑容。 霍森的藍眸。 霍森的溫柔與愛憐,都在她腦海中閃過。 她屏住了氣息,一顆心緊緊揪著。 「這都是為了他好。」那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只要你走了,他就能專心於工作,等風頭過去,片約跟代言,就會再找上他。」 霍森,她深愛的霍森。 「你不想再害他出事吧?」 當然不想。 「你不想再傷害他吧?」 傷害他?原來她的存在,只會造成他的傷害…… 她渾身一顫,心更疼,卻只能伸手緊壓著。 注視著面如死灰的小女人,凱曼必須用盡全力,才能忍著笑容。他知道,自己成功了。「我知道,這陣子也辛苦你了,雖然發生了這種事,但我也不會虧待你。」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厚厚的信封,擱在桌上。 她眼神茫然,連看都沒看信封一眼。 凱曼在心裡暗罵一聲,裝模作樣的看看手錶,用殘餘的耐性,勉強裝出和善憐憫的語氣,低聲下氣的哀求。 「你一定要走,現在就走。」雖然他已經確認,忙碌的行程會讓霍森忙上幾個小時,但他還是不想冒險。「你明白這都是為了霍森,對吧?」 極輕極輕的,僵如石像的素馨,點了點頭。 凱曼松了一口氣,語氣立刻變得輕快。「那你快收拾一下,下去退房,儘快離開紐約。」愈遠愈好。 急促的腳步,往門口走去,房門被打開,再被關上,凱曼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屋子裡,只剩下她獨自一人。 她該要挪動身體,去收抬行李,快快遵照凱曼的建議,離開這個地方——離開紐約、離開霍森—— 但,她的心碎了、裂了,劇烈的疼痛,侵佔每個細胞,甚至連呼吸都覺得痛。淩亂的報紙,散落在地上,「真面目?!」的粗黑字體,就出現在他的照片旁邊。 如果不是你,霍森根本不會捲入這件事。 是你。 是你害了他。 凱曼的指控,還回蕩在她耳邊。 電影,沒了。 代言,沒了。 他這輩子都會跟銀幕絕緣。 你不想再害他出事吧?凱曼這麼說。 美麗的素馨,你是他的弱點。丹尼斯這麼說。 那些聲音糾纏著她,將她推入絕望深淵。她紊亂傷痛的心,被自責戳得千瘡百孔,她對霍森的愛戀,成了旁人傷害他的工具。 曾經,她信誓旦旦,說過要保護他。萬萬想不到,他將她留在身邊,深深的寵溺她,卻引來事端,危及他得來不易的成功。 這麼多年來,她始終注視著他,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他是付出多大的努力,才有今日的成績。 她不能毀了這一切。 緩慢的,素馨強迫自己起身,打開行李箱,拿出幾樣隨身物品。在行李箱的最底層,是那條豔紅色的披肩,她注視著披肩許久,才把它取出來。 只要,這樣就好。 她已經得到了超過她所奢望的還要更多,這段美好日子的記憶,將是她今生的珍寶。 冰冷的小手,把披肩折好,護在胸前。然後,她環顧四周,想起霍森在沙發上吻她、在餐桌旁喂她吃著炒蛋、在窗前畫著她的素描。 如果沒有這些回憶,離別就會容易些,不會痛得像是心口被狠狠撕開。或許,那一天她就不該接受,與他相伴同遊的邀請。 童話故事裡都說,灰姑娘穿上玻璃鞋後,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全世界的女人都期待著,能夠將雙腳踏進玻璃鞋,卻忽略了玻璃最是易碎,碎裂的玻璃鞋刺得她鮮血淋漓。 寂靜無聲的,她走出客房,裝滿現金的信封,仍原封不動的擺在原處。 她不需要金錢。 雙手,把披肩抱得更緊,上頭還殘留著霍森的氣息。 只要,這樣就好。 她搭電梯下了樓,到櫃檯親自退房,然後轉身離開。 坐在接恃區沙發上的凱曼,親眼看著她踏出飯店,這才露出滿意的微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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