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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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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姑娘要看哪幾色的絲綢?」月兒小心翼翼的問。 「全部。」 「可是,那可有好幾車呢!」 「我說要看全部,就是要看全部。」 「不如等到明日,府裡的人多了,可以一塊兒幫著搬回來,免得讓李姑娘久等。」她建議道,一顆心卻早沉到了穀底。 看李錦娘的表情,大概是不準備放她好過了。這會兒沒人當靠山,她要是不乖乖聽話,肯定吃不完兜著走。 老天,那些絲綢都是成疋成疋的卷好的,每一疋都有好幾斤重呢!再說,運絲綢的車子進不了府內,而今晚風勢轉強,怕是有颶風來襲,為免雨水為患,奴僕們全去忙著幫城民疏通水渠,根本沒人可以幫她搬絲綢。 事實擺在眼前,李錦娘存心惡整她。 果不其然,美女杏眼一瞪,手上的茶杯已經扔了出來。眶啷一聲,上好的青瓷,就這麼給砸碎了。 「我怎麼說,你就怎麼做,難道還想違逆我的意思?一個打雜的丫環,以為秦不換替你出過頭,就想拿翹了?」她不悅的說道,瞪著月兒。 月兒臉色一沉,握緊雙拳,幾乎要壓抑不住滿腔怒火。 李錦娘的大小姐脾氣,府內僕人早就私下傳開了。據說她一不如意,就亂扔東西出氣,自個兒帶來的丫環,時常被打哭不說,八月的大熱天裡,都還必須穿著長袖,遮掩手臂上被捏出的紅腫青紫。 其實,要是真的撂開陣勢,一對一單挑,月兒有把握,絕對不會輸給這個千金小姐。 只是李錦娘到底是府裡的客人,要是讓她黑著一圈眼,哭著回家告狀,豈不是讓舞衣夫人為難嗎? 不行,她不能生氣,否則將會給府裡添麻煩! 「怎麼了?你搬是不搬?」李錦娘漸漸沒了耐性。 月兒一咬牙,扭頭往門口走去。 「我搬!」 天邊紅雲肆卷,開始起風了。 沒過多久,風勢轉強,滿園的綠樹紛紛抖落綠葉。 南方的夏季颶風,是人民的心頭大患,每次來襲總會造成眾多損害,浣紗城鄰近江河,對於防禦的功夫,更是不敢馬虎。 府內的人們,大多隨著城主夫婦,在城內走動勘查。只有月兒一個人,扛著一疋又一疋的絲綢,來回在大門與客廂之間走動。 她體力不差,但是方府占地遼闊,扛著幾斤的絲綢,在大門與客廂之間連續走上數次,就連鐵打的漢子也會受不了。不到一個時辰,她已經搬得氣喘吁吁,全身香汗淋漓,雙腳頻頻打顫。 然而,門前的絲綢還是堆得跟小山一樣,沒有減少多少。 月兒咬著牙,將一疋霧裡花搬進客廂,「咚」的一聲,重重擱在桌上。她眼前發黑,全身冒著冷汗,疲累過度,幾乎要昏過去。 「只搬了十五疋,還多著呢!」李錦娘穿著華麗的衣裳,坐在竹椅上,慢條斯理的啜著茶。 月兒打起精神,轉身又要去搬絲綢,但打顫的雙腳不聽使喚,兩腳打結,她控制不住,狼狽的摔跌在地上。 「怎麼了?還不去搬?」身後傳來問句,口吻裡帶著不懷好意的笑。 一旁的丫環看不過去,怯怯的開口。「小姐,外頭已經開始下雨了,她也累了,不如讓我去幫——」 「站住!」李錦娘喝道,伸出纖纖玉指,在丫環的手臂上用力一擰。「誰允許你去幫忙的?你沒事做了?閑了?竟有空去幫別人。」 月兒抬起頭,瞪著那張花容月貌,再也不覺得這張臉漂亮了。 上蒼給了李錦娘一張美麗的臉,卻忘了給她一副好心腸,她空有容貌,卻惡劣得讓人無法忍受。 每個人都會被那張臉迷惑嗎?還是會在看穿她的本性後,就明白這女人的惡劣? 「你不需牽連到別人身上,我自個兒會把絲綢搬完。」月兒投給丫環一個感激的眼神,拖著顫抖的雙腿,又往外走去。 絲綢很多,而且愈來愈重,她又抱回了幾疋。到最後,她已經分不清,這是第幾疋的絲綢,雙手先是發酸、接著是發疼,現在則已經麻木得沒有半點知覺。 天色暗了下來,風雨轉大,雨聲嘩啦啦的,像是有人從天上,往地面倒水似的。 月兒艱難的走著,將絲綢扛在肩上,直到肩膀快要被壓斷了,才又將絲綢捧回胸前。 雙腿在發抖、雙手在發抖,她全身都抖個不停,既疲倦又寒冷。 八月的氣候雖然溫暖,但是夜裡的風雨,仍是十分凍人,她連續在雨裡走了好多個時辰,身子自然受不了。 好不容易搬完霧裡花後,她開始搬起五色綢。 這種布料,比霧裡花更重。 她冒著大風大雨,抱著五色綢走下回廊,踏上花圃。原本空無一人的小徑上,卻無端端多了一顆擋路的石頭,天色昏暗,加上她疲累得幾乎看不見前方,竟毫無防備的撞了上去。 「啊!」月兒驚叫一聲,還記得要抱緊懷裡的柬西。 絲綢、絲綢要緊!那是舞衣夫人細心監督、絲綢師傅們花費心血才製造出來的,絕對不能弄髒了! 纖細的身子,猛地往硬硬的地面摔去,手肘跟膝蓋先著了地,引發一陣劇痛。 她滾了幾圈,躺在地上喘息著,幾乎再也沒力氣起身。雨很冷很冷,而她好累好累—— 膝蓋上暖暖的,她勉強轉頭看去,這才發現剛剛那一摔,已經摔得她皮破血流。 好悲慘,她開始想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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