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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秦不換騎著駿馬,在前頭帶路,率先進入浣紗城。月兒坐著小毛驢,照例在後頭追著,跟來時不同的,是她懷裡還抱著大包小包的食物,沉重的負荷,差點把小毛驢的腰脊給壓斷了。

  才剛走入城中大道,人們如同以往,爭相走告,不消片刻,一個高大的身影就從方府奔了出來。

  「月兒,你總算回來了!」那人越過秦不換,直撲到小毛驢前頭,對著月兒咧嘴直笑。

  他是黑衫軍裡的雷帳帳主,生得人高馬大、力大無窮,在戰場上,敵人們見到他,全嚇得哭爹喊娘。但是這會兒,在月兒面前,他卻一臉傻笑,木訥極了。

  「我去臨海鎮玩了一趟。」她回以甜笑,笨拙的翻過身子,跳下小毛驢。「雷帳的大哥,你能替我把小毛驢牽回去嗎?我怕它要累壞了。」

  「好!沒問題。」雷帳帳主一拍胸脯,牽起小毛驢,就要往方府走。

  一抬頭,卻赫然發現,秦不換正高坐馬背,眯著眼覷他。

  「呃,秦先生。」他有些尷尬,搔搔腦袋,像是這會兒才發現秦不換就在旁邊。

  「城主要你來接我們的?」秦不換挑眉。

  「呃,不是。」雷帳帳主再度搔搔腦袋。「我、呃,我是來接月兒的。」

  月兒嘻嘻一笑,揚起白嫩的手,重拍他的膀子。「怎麼?肩膀的舊傷又犯了?」

  「沒有,你教的方法很管用,這陣子陰雨,膀子也不疼。」雷帳帳主搖頭,一臉感激。「我老婆嚷著要謝你,一聽你回浣紗城了,連忙要我來接你。」

  「別忙了。」她揮揮手,笑得很開心。

  「你又做了什麼?」秦不換問道。

  她眨眨眼睛。「嗯?」

  他朝雷帳帳主的方向,點了個頭,無言的提示。

  月兒恍然大悟。

  「喔,雷帳的大哥,肩上有舊傷,每到陰雨就要犯疼,我只是把北方的法子教給他,替他緩緩疼。」

  「你在浣紗城裡,都在忙這些事?」他淡淡的問道。

  她偏頭想了一會兒,露出笑容,很爽快的回答。「能幫忙的,我就儘量幫忙。」

  雷帳帳主等不及,開口插話。

  「就這麼說定了,你今晚上我家裡吃飯去。」妻命難為,他仔細交代著。

  月兒張開嘴,那個「好」字,還沒說出口,後頭就有人嚷了起來。

  「不行、不行,月兒說好了,一回城裡,就要上我家,讓我爹娘替她做件衣裳,當作謝禮的。」金織裁縫的年輕師傅,手裡還拎著布尺,急著出來搶人。

  學堂裡的夫子,拄著檜木杖,踱到小毛驢旁。

  「不,月兒是跟老夫有約,先前我跌到渠裡,她救了我,還跳進渠裡幫我撈書,忙得一身髒,我還沒能謝她。」夫子撚著長須,肅穆的說道。

  絲廠的女工們瞧見,也湊上前來,不過礙于尊師重道的傳統,不敢得罪夫子,只能通力合作,將夫子整個人端起來,往旁邊一擺,這才嘰嘰喳喳的開口。

  「月兒,你可回來了,你幫忙挑的小蠶,全順利孵化了。夫人知道是你幫的忙,直說要好好謝你呢!」

  眾人圍著月兒,吵成一團,只有秦不換冷眼旁觀。

  看來,她的確是做了不少事情。

  她並非傾國傾城的女子,但是那由內而外,熱切溫暖的性子,就是能輕易贏得旁人的喜愛。就連他,也漸漸感受到,她那甜美的心地——

  深幽的黑眸,閃過複雜的光芒,直視著困擾的她。

  月兒舉起雙手,企圖消弭這場爭吵。

  「大夥兒別爭了,不如今晚就到客棧裡,我們聚一聚。你們就當是替我接風洗塵,我也好一併告訴你們,這幾日在臨海鎮碰上的趣事。」她環顧眾人,輪流注視每個人的眼睛。「這樣好嗎?」

  所有人想了一會兒,為免傷了和氣,也不想讓她為難,只得點頭同意。

  秦不換翻身下馬,站在月兒身後。

  「先讓她回府裡,等會兒就還給你們。」他簡單的說道,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跟上來。

  月兒不敢怠慢,往前奔了幾步,直覺的扯住他的衣袖。

  一路上眾人都喊著她的名字,嘴角帶著笑,爭相招呼著。大人詢問她的近況,小娃兒牽著她的裙子,吵著要她抱抱親親。

  就連一個刻薄寡言、讓人難以親近的老人,看見月兒回來,竟也笑開了臉,主動掀開蒸籠,拿了好幾個豆沙包,塞進月兒的手裡。

  秦不換站在一旁,始終沒說話。他的視線跟著她,看著她笑著跟所有人打招呼,仿佛整座淙紗城的人們,她都認得。

  過了好半晌,月兒才察覺到他的目光。她微微一愣,親親懷裡的娃兒,捧著一個豆沙包走過來。

  「來,給你。」她掰開豆沙包,慷慨的分他一半。「這個很好吃唷!」

  他挑起眉頭,還真的咬了一口。香甜的豆沙,是用酒熬的,味道比尋常包子好得多。

  「對了,我一直想問你個問題。」月兒嚼著包子,一面說道。

  「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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