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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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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大的膽子!」他吼叫著,重槌桌面。 舞衣摸摸胸口,偏頭想了一會兒,慢條斯理地回答。 「是嗎?我自己倒沒看過。」她拿起絹布擦拭筷子,再體貼地攔到他面前。「夫君,用膳了。」 用膳?哪來的膳可用?桌邊的男人們全苦著一張臉,瞪著桌上的清粥小菜,楚狂則是面目猙獰,氣得咬牙切齒。 「拿食物來。」咆哮聲起。 「這就是食物。」她不動如山,連眼兒都沒眨一下。 「把那些該死的黃瓜撤下!」咆哮聲更響了。 這女人太惡劣,先用美食養刁他的嘴,這會兒不如她的意了,就端出這些薄粥小菜,逼他就範。天堂與地獄間的差別,讓他脾氣暴躁到極點。 舞衣挑眉,有些詫異。都到這種地步了,他還挑食? 「夫人,老大可是最討厭吃黃瓜了。」秦不換說道,瞪著那些菜肴歎氣。浣紗城豐衣足食,要去弄來這些爛菜葉,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吧! 「是嗎?」舞衣微笑。「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 她的微笑太過甜蜜,讓男人們背脊發涼,不禁要開始懷疑,此後黃瓜將成為他們的主食。 始終皺著眉頭的北海烈,視線在桌上轉了兩圈後,忍不住開了口。 「沒有酒?」他不滿地問道。 「府內不供應酒,不過城內的客棧裡還買得著,請烈叔自個兒去打酒。」言下之意,就是要北海烈自己掏錢。 男人們的表情更難看,壓根兒沒想到,向來溫馴的小女人,有膽子做出這些事。如今才知道,先前那些溫馴都是假像,方舞衣的確善良溫柔,但她的頑固,絕對足以跟楚狂媲美。 舞衣保持微笑,仰頭望著丈夫。 「用膳了。」她說道。 他怒瞪著她。「我說——」 「夫君,為了儲備軍費,我們必須縮衣節食。」 「你要我的部隊們吃黃瓜上戰場?」 「你覺得我讓他們吃得太好?」她更加無辜。 「你!」他額上浮現青筋,龐大的身軀顫抖。 「夫君,請用膳。」她露出最溫馴無害的笑容,毫不畏懼地看著他。「您不用膳,是不餓嗎?春步,城主不餓,把這些菜給撤——」 「住手!」他怒吼,一臉猙獰。誰敢碰他的菜,他就跟誰翻臉! 春步縮起雙手,膽怯地躲到角落去,怕城主會氣得咬人。 「那夫君,您用是不用?」她又問,紅唇上噙著笑。 楚狂瞪著那盤黃瓜,嘴上咒駡著,肚子裡的饞蟲卻在狂叫,蠶食他的自尊。在連續餓了幾天之後,自尊似乎不再那么重要了,就連昔日棄若敝屐的黃瓜,如今看來也很可口—— 他吃了。 噩夢不只如此。 入夜之後,楚狂臭著一張臉,回到空無一人的房中。他等了又等,卻始終不見舞衣回房,直到二更過後,轟的一聲巨響,那扇木門被強大的力量,由內而外的踹開。 秋意遠遠瞧見兇神惡煞似的楚狂,還沒等他開口,立刻主動報告。 「小姐在書房裡。」她的聲音在發抖。 如雷的腳步聲,筆直往書房而去,又是一聲踹門的巨響,緊接著的,是春步的驚叫聲。 「出去!」楚狂的吼叫聲同時響起。 春步扔下墨條,哪裡還敢久留,立刻連滾帶爬地離開書房。她老早就被警告,這些男人們肚子餓的時候,脾氣格外惡劣。 坐在桌案旁的舞衣,仍是氣定神閑,她慢吞吞地擱下筆,像是早就料到,楚狂會出現在這兒。 「夫君,夜安。」她微笑著,面前攤著好幾本的賬冊。 「怎么不回房裡?」他瞪著她,銳利的黑眸裡迸射慍怒。以往就算城裡事情再多,她也是入了夜就會回房,這會兒都二更天了,她竟還杵在書房裡不回來。 「我在處理賬目。夫君先前提的南方商道,已經規劃好路子,馬隊們就要出發探路了。」 「那都擱下,回房。」他命令道,不耐地瞪了賬冊一眼。 舞衣用左手撐著小腦袋,又處理了兩筆賬目,這才開口。 「這事很急,不能擱下。」她輕描淡寫地說道,沒有看他。「再說,我不回房,夫君請自個兒先就寢吧!」 「你不回房?」他危險地眯起眼睛,一字一頓地重複道,簡單幾個字,由他口中吐出,卻令人不寒而慄。 只是,舞衣沒被嚇著,繼續揮著手中朱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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