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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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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走去哪裡好,她只求能離開夏侯家。她再也無法承受,跟他們待在同一個屋簷下,一次又一次,看著他們相互微笑、注視…… 她用顫抖的雙手,撐著桌子,低垂著頭,眼中的淚幾乎就要落下來。 驀地,腳步聲響起,沒一會兒,木門就被推開。畫眉抬起頭來,看見了夏侯寅。 這是冬至之後,他第一次踏進這間屋子。 那張熟悉的臉上,有著她不熟悉的表情。他黑眸黝暗,陰沈的注視著她,表情憤怒,眼裡有著比憤怒更激烈深沉的情緒。 「你弄傷了她。」他開口就是責備。 「如果我真心想傷她,就不會弄得連自己也一身濕。」她武裝起自己,鎮定情緒,冷淡的回答。 他眯起雙眼,看了她半晌,才徐聲說道:「好,你承不承認都無妨。」 她挺直肩膀,站得筆直,直視著他的眼睛,努力不被他話中的暗示刺傷。「你丟下客人跟心愛的小妾,就為了追來責備我?」 「不。」他慢條斯理的回答。「我有事跟你說。」 「什麼事?」 他看著她,一字一句,清晰而緩慢的宣佈。 「她已經有了身孕。」 身孕?! 董潔有了身孕?! 一陣暈眩襲來,畫眉只覺得眼前發黑,幾乎要當場軟倒。 董潔入府至今,不過才三個多月,他們是什麼時候……他…… 「不,你不是這樣的人……」她虛弱的搖頭,就算事實擺在眼前,卻還是難以置信。 他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的看著她。 「我是。」 「那麼,這八年算什麼?」八年的恩愛夫妻,卻比不上一個剛入府三個多月的妾。 難道,真的應驗了那句「由來只見新人笑,有誰見到舊人哭?」? 夏侯寅的雙眸,變得更深幽無底。 「我不是沒給過你機會。」他直視著她。「我也等了八年。」 她搖搖欲墜,全身顫抖著。 他又說道:「夏侯家的香火,不能斷在我手上。」 「所以,你不能對不起夏侯家,卻可以對不起我。」 他回答得斬釘截鐵。 「對。」 她細瘦的雙手,在桌面上緊握成拳,揪緊暗色花緞。他卻還不放過她,繼續說道:「我已經做了決定,要將她扶正。」 她深吸一口氣。「那我呢?你又打算怎麼安排。」 夏侯寅看著她,然後伸手,從袖中拿出一封信箋,上頭是他銀鉤鐵劃的字跡,寫著「休書」二字。 他要休了她?! 難怪,他先前會要她將所有商事教會董潔,還將那些工作,一樁樁、一件件的,從她手中逐次逐次拿走,讓她在夏侯家中的重要性,再也無足輕重。 他是最好的商人,不但事事周延,就連休妻,也是步步為營,仔細推敲計劃過的。 如今,就算他休了她,也不會對夏侯家,帶來任何影響。 她早就該知道了。一切是那麼的顯而易見,而她卻盲目到,願意聽信他所說的每句話,信了他的藉口。 所有的情緒,都被麻木取代了。畫眉看著那封休書,沒有落淚、沒有哭鬧,反倒異常的冷靜。 她抬起頭來,看著夏侯寅,並不伸手去接。 「念出來。」她要求。「我要聽你親口念出來。」 他面無表情的抽出休書,在眼前攤開,然後那曾經溫柔關懷,偶爾會提醒她,記得添衣添食,別冷著餓著的沉沉嗓音,一字一句的念出那封休書的內容。 「柳氏畫眉,嫁入夏侯家多年,未曾有子,故以此休離書為證,從此斷絕夫妻之名,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立書人,夏侯寅。」念完,他用那只曾為她簪發的手,遞出那張休書。 休書上頭,早已按了他的指印。 她看著那封休書,久久無法動彈。 作夢也想不到,八年的恩愛夫妻,換來的竟是一紙休書? 她以為自己瞭解這個男人。 她以為他們心心相映。 她以為這一生一世,都會與他生死相隨。 她以為……她以為……她以為……她以為…… 原來,一切,都是她的「以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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