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典心 > 黑豹的牡丹 | 上頁 下頁 |
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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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仲明的表情,又恢復為淡漠,甚至就連呼吸也在轉眼間平復。「你客氣了。」他淡淡的說。 「那麼,牡丹小姐下一支舞,可該輪到我了吧?」尼爾森問道,碧眼裡有著期待。 是她的錯覺,還是身旁的黑仲明真的有瞬間的韁硬?她還來不及判斷,他就已經恢復常態,速度快到讓她幾乎要懷疑,那只是個錯覺。 「當然。」他沒有看她,神情仍是那麼從容,毫不遲疑的鬆開她的手,將她送到尼爾森的手中。 不知怎麼的,牡丹只覺得胸口一緊。有種難以捉摸的陌生情緒,隨著黑仲明的鬆手,悄悄爬上心頭。 她並不明白,那是種什麼樣的情緒。 音樂聲再度響起,她沒有時間多思考,只能勉強自己,再度露出微笑,隨著尼爾森踏入舞池開始翩翩起舞。 柔和的音樂,再度迎蕩在宴會斤裡。舞池裡變得空蕩蕩,人們舞罷幾曲,開始忙碌的社交活動。 美食、美酒,以及曼妙的音樂,其實只是陪襯,人們前來參加這個慈善晚會,為的是商業上的交際,用以探取消息,或是各種合作的可能。 當人們各自分散,成為無數團體時,只有黑仲明與尼爾森好整以暇的坐在主桌,啜飲著香醇美酒。 就像是刻意要避開他們,主桌旁空蕩蕩的,只剩他們兩人。 尼爾森雖然和藹可親、幽默風趣,是社交界呈最受歡迎的人物;但黑仲明卻是人們避之唯恐不及的人物,他的權勢,以及他的人,都有著藏不住的危險,教人不敢輕易靠近。 飲著紅酒,尼爾森喟歎了一聲。 「牡丹很美。」黑仲明揚眉,並沒有開口。 「該怎麼說呢?嗯,她很特別,跟其它女人有些不同。」尼爾森倚著長杖,回憶著那雙澄澈眸子裡,刻意隱藏的情緒。這個女人,像是正隱藏著一個重大的秘密。 這讓他格外感興趣。 「黑豹,把她讓給我吧!」尼爾森的口吻,輕鬆得就像是,他所需索的只是桌上的一杯酒。 離席去化粧室的牡丹,走回主桌旁時,聽見的正是尼爾森的這句話。她心口一窒,緊張得幾乎無法呼吸,只能瞪視著主桌,等待那個男人開口回答。 黑仲明靈敏的聽覺,早就察覺她的接近。他緩慢的回頭,神情如謎,只是用那雙黑眸,深深看進她眼裡,末了才淡淡的說道:「再說吧,等我厭倦了之後。」他回答了尼爾森,但視線仍在她身上。 不知怎麼的,當黑仲明拒絕之後,牡丹的心口反而更難受。那種剛剛在舞池中萌芽的情緒,緊揪著她的心,隨著他的言語、他的眼神,一圈圈的勒陷她的心。 這是什麼情緒? 惆悵?若有所失? 更難以理解的是,為什麼她會對黑仲明產生這種莫名的情緒? 就在牡丹困惑時,主桌邊的兩個男人,同時站了起來。她本能的抬頭,訝異的看見,一個絕色女子正朝著主桌走來。 「又是哪來的美麗姑娘?」尼爾森低聲問道,看得目不轉睛。 黑仲明淡淡回答:「她就是金玉秀。」尼爾森心不在焉的點頭。慢半拍才反應過來,俊臉大驚失色。「金玉秀?江誠的妻子?那個金玉秀?」「沒錯。」江誠與金玉秀,在上海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金玉秀是前朝遺老的孫女。金家是官方勢力的代表,整個家族在上海紮根已久,擁有極大的影響力,江誠入贅金家後,更建立起一套系統,彙整了勢力、人脈與金錢,插手洋務與酒店的生意,甚至跟黑仲明有過幾次衝突,雙方的勢力,始終在伯仲之間。 直到一年多前,情勢才有了轉變。 江誠罹患重病,難以起身,無法再出面主持,金家人相互爭權,成了一盤散沙,再加上旁人虎視耽耽,都在覬覦金家的地盤,尤其以賣鴉片起家的蕭煉墨,最為積極,步步進逼吞吃,逼得鎖在深閨的金玉秀,也必須抛頭露面,被迫撐起大局。 只是,一個弱質女流,仍不足以撐起龐大家族的繁雜事務。金家的一切,其實還是由江誠親自訓練出來的四個忠心的屬下負責。 江誠的重病,也讓上海人有機會再次見到金玉秀。不可思議的是,即使歷經了二十多年,她仍然是黑髮黛眉、明眸皓齒,嬌妍得像是十六歲新婚初嫁的那日。 只要看見她,人們就能明白,有些人、有些事,即使是改朝換代,也不會有多大的變動。 她的舉止打扮,仍像個前朝的格格。 即使這場宴會裡,人人都穿著洋式的禮服,她仍不改裝扮,穿著紅底金線斜襟衣裳。衣裳的外袖極寬,內袖是暗紅色的綢,比外袖更長,只露嫩嫩指尖。粉藕色的寬幅盤金細繡裙下,是朱紅色的繡鞋。 跟隨在金玉秀身邊,寸步不離的,是個高大的年輕男人,神情剛毅而警覺,絲毫不敢鬆懈。 金玉秀走到主桌邊,對著兩人微笑頷首,那雙純淨的眼,單純無瑕。 「黑仲明先生。」她的聲音,悅耳如黃鶯。 「真高興又見到您。」「這是我的榮幸。」黑仲明回答,禮儀完美無缺,俊臉上甚至還帶著笑容。「這位是我的好友,尼爾森帕瑪子爵。」「爵爺,您好。」金玉秀再度頷首,並沒有如一般女子,伸出手來讓尼爾森親吻。她微側著頭,雙眸直望著他。「上次新京酒店的競標,就是因為有了爵爺的相助,黑先生才能勝過金家,順利得標的,是嗎?」尼爾森的笑容,有瞬間僵硬。 他資助黑豹競標,是商業上的機密,主要是他並不想得罪上海的其它富商,斷了他此後的消息來源。 他萬萬沒想到,金玉秀不但知道內情,還當著他們的面,輕聲細語的問了出來。 「你的消息真靈通。」尼爾森苦笑著。 金玉秀競像個被稱讚的少女,臉兒微微紅了。 是朗日他們的功勞。」她說,欣喜的望瞭望身旁高大的護衛。 原本沉默的黑仲明,在此時開口。 「江誠先生的身體,最近好些了嗎?」秀麗的臉兒,浮現濃濃憂慮,教人看了就心疼。「誠哥要我別擔心,」她輕咬著唇,神情無助。「就連醫師都替誠哥隱瞞,不肯告訴我實話。」她小小聲的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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