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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嬌嫩的聲,帶著丁點的笑意,在寂靜中,輕輕的響起。

  這話看似邀請,但挑釁、嘲弄的意味,卻格外深沉。

  果然,語聲未落,遠處就傳來一陣低沉的笑聲。

  緊接著,一股強大的震動驀然鋪天蓋地襲來,搖動整座木府,信妖毫無防備,被強勁的波動震得胡亂擺動,連忙緊緊抱住房柱,就連嚴陣以待的黑龍,也被逼得退了一步。

  姑娘素白綢衣漫舞,裙袖被吹揚得獵獵作響,仍站在遠處不動,笑意盈盈的望著外頭。

  「怎麼了?怎麼回事?」信妖沒見過這等景況,嚇得忙問。

  「沒事。」

  她輕輕一笑,淡淡說道:「客人來了。」

  強大的震動,一再衝撞木府,堅固的結界從外網內,一層一層的碎裂,被強行突破。而且,那股力量像是對木府極為熟悉,直直往大廳而來。

  當最後一層結界破碎,震動終於終止。

  一個身穿白袍的年輕男人,出現在大廳門外,容貌俊逸非凡,嘴角勾著不以為然的笑,閃著異樣光芒的雙眼,注視著站在桌旁的姑娘。

  除了樣貌之外,最惹人注意的,是他的雙手。

  那雙手,潤如白玉,即使隨意垂落在身側,映襯著白袍,仍散發著淡淡光芒,連最上等的絲綢都黯然失色。

  「你這小女娃兒,年紀小小,膽子倒是不小,竟然敢用話激我。」

  他冷冷一笑,上下打量著這嬌弱的少女,半點不以為意。

  「若不是如此,怎麼能見到您呢?」

  她含笑坦誠,不驚也不懼,斂袖往桌邊的另一張椅子伸去。

  「站著說話多累人,您還是請入座吧。」

  男人隨手撩起白袍,從容入內,在桌邊做下,才環顧四周,見了那些盆裡的花兒、繽紛的繡線,跟一些姑娘常用的東西,都很不滿意:「這兒改變不少,堆的盡是女人的玩意兒。」

  「我不過是照自個兒的喜好,做了一些更動罷了。」

  不等灰衣丫鬟上前,她難得斂起長長的綢袖,親自為對方倒茶。

  「如今,我回來了,一切都會恢復原樣。」

  男人一字一句說著,話中所指的不僅僅是大廳的擺設,更有別的含意。

  站在角落的黑龍,陡然眯起雙眼,直視這非同尋常的男人,塵封的記憶被喚醒,驚得他全身一震。

  他見過這個男人。

  雖然,只是見過一面,但那飄逸的白袍,冷淡的笑容,伴隨著錐心刺骨的疼痛,都讓他無法忘懷。五十年前,他被七根銀簪釘在深水中,這個男人曾來詢問他,要他承諾不再做任何壞事,當他憤怒的拒絕後,男人面帶笑容,卻無情的將銀簪踩的更深。

  怎麼可能?

  黑龍震懾的看著姑娘,再看向男人,答案已滾到舌尖。

  「公子,您這麼說可能就太失禮了。」

  姑娘換出那個名稱,雖然不是對他說的,但已證實他沒有錯認,這個男人的身份。

  本府的主人,就是硯城的主人。

  歷任的木府主人,都很年輕,也都沒有姓名。若是男人,就稱為公子;若是女人,就稱為姑娘。

  但是,就像天空不會出現兩個太陽,硯城也不會有兩個主人。

  在三年前卸任的公子,竟然會再度回到硯城,而且明顯來意不善,不少男人都已經喪命,個個都死狀淒慘,門外聚集的人們越來越多,因為結界被破,哭聲也能傳進大廳。

  聽著姑娘的指責,男人先是啜了一口茶,才睨望過來,笑著緩緩搖頭,嘲弄這小女人的天真。

  「失禮的該是你。」他寬宏大量的指正。

  姑娘眨了眨眼睛。

  「喔?」

  「我這個主人已經回來了,你要是識相,就該即刻離開硯城,消失在我的眼前,永遠不許再踏入硯城的地界半步。」

  俊美的容顏上,笑意更深,卻更教人不寒而慄。

  信妖躲在角落,因恐懼而顫抖不已,拼命蜷起身子,縮小又縮小,恨不得能當場消失不見。

  「您弄錯了,木府的主人是我。」

  姑娘半點不怕,小臉上還是漾著甜笑。

  「您雖然歸來,但不是主人,而是客人,還是位不速之客。」

  俊美的笑容,逐漸扭曲變化。

  男人美如白玉雕琢的雙手,端起空的茶杯,掌心拂過杯口,杯中竟就浮出一座小小的硯城。

  「硯城,是我的。」

  他宣佈。

  「我回來,取回屬於我的東西。」

  「您說的是夫人嗎?」

  姑娘問道。

  「很抱歉,夫人是絕對不可能離開這兒的。」

  公子一字一頓,咬牙警告。

  「把她還給我!」

  「很抱歉,規矩就是規矩。」

  她眼中有著同情,但堅決不肯讓步。

  「你我都清楚,能維持硯城的平衡,都是歷任主人犧牲最在乎的那人,才能換來的。您期滿時不願意獻出夫人,犯下硯城大忌,才會被逐出萬里之外。」

  「廢話少說,你把她藏在哪裡了?」公子的雙眼,綻出血紅精光。

  「您告訴上上任主人,將他夫人藏在哪裡了嗎?」她不答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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