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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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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軟的指尖,柔柔的摸索,尋見發與皮之下,骨與骨的縫隙。然後,粉嫩的指尖,徐緩的探入。 蔣生驀地挺直身軀,瞪大雙眼,張著嘴,發出一聲被哽住的喉音。 無名指與食指的前端,也探進了他的腦中,他雙眼無焦,身子頻頻顫抖。 劇烈的快感,隨著那只手愈來愈深入,變得更強烈,連他最好的一次歡愛,都比不上此時的萬分之一。而後是小指、拇指,以及手掌,深深沒進他的頭部,直到手腕的部分。 他恐懼卻又貪婪的承受著,那只手在骨與骨之間移動,穿過他堅硬的部分,握住他最軟弱,再也沒有防護的腦子。 那只手在他的腦子裡。 他張大嘴,呼出過多的快感,因為那只手的深入,而發出感激的嗚咽。在腦的深處,指尖撥弄著,從柔軟的腦上,剝下一些頑固,而不那麼柔軟的東西,每一次撥弄,都會在他的腦海中,發出一聲弦彈似的回音。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 當那只手抽離時,銷魂蝕骨的快感瞬間消失,蔣生耗盡力氣,虛軟的趴倒,一動也不能動了。 白皙美麗的手,被陽光照拂著,沒有半點的血跡,掌心裡卻又一塊軟爛如泥,黑似瀝青的東西,黏糊糊的蠕動著。 「這就是你的病根,我已經替你移除了。」左手香說道,把手中那團黏膩的黑泥,放進中年男人送上的瓷壺裡。 蔣生喘息著,發現原本如附骨之蛆的痛,徹底消失了。 他痊癒了! 蔣生掙扎著起身,注視著眼前的女人,心裡有著感激,還混雜著一時不能分辨的情緒。 「我治癒了你的病,你也必須遵守約定。」 左手香擦淨了手,語氣平淡的告訴他。 「七天之後你的血氣就會平穩,那時你再回來這裡,我會接受你的眼睛。」 痊癒後的蔣生,再度變得生龍活虎。 疼痛消失得那麼徹底,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神清氣爽的他,完全忘了當初被頭痛折磨時,是多麼恐怖難熬。 他所以的心力,再度投入商號。 那些競爭者,跟他不信任的員工,原本全都因為疼痛耽擱,沒有處置的事情,他終於能有時間,一樁樁、一件件的處理。 很快的,七天過去了。 蔣生太忙了,忙得忘了數日子。他蓬勃的野心再度蘇醒,還有更多更多的錢財,等著他去賺取。 他早已忘了那個約定。 七個七天過去後,當一瓣櫻花,偶然飄落到他手上,那粉嫩的顏色,才讓他驀地想起,那只美麗的手。 花瓣的顏色,神似那只的指尖,但卻又遠遠遜色。 他懷疑,今生今世,大概再也看不到那麼美麗的東西了。而後,很自然而然的,他也想起了那個約定。 蔣生當下的反應,是一聲不以為然的輕笑。 離開木府之後,他愈來愈覺得,那個宅子其實有問題。或許,是木府裡頭,處處都有迷香,讓他打從進門後,就開始神智不清。也或許,那群人根本就是騙子,拿一些幻術來歉騙他。 先前,城裡的大夫們,不都說過了嗎? 他沒病。 蔣生愈來愈相信,頭痛的消失,其實跟木府一點關係都沒有。他甚至開始懷疑,木府的權威,是虛有其表,是愚昧的民眾世代受騙後,才有的盲目崇敬。 拋卻約定的蔣生,愈來愈肆無忌憚。 他找上一個競爭者,作為目標,用上當年曾用過的手段,以誠懇的眼神、滿嘴的謊話,輕易得到對方的信任,進而成為好友,終於,他等到了,兩人獨處的時候。 蔣生邀請對方,在城東的宅子裡,賞月喝灑。 那人很快就喝得爛醉,倒臥在涼席上,熟睡時的姿態就像是蔣生當年的那個合夥人,沒有半點防備。 蔣生這才從盆栽裡,拿出預藏好的刀子。他面帶微笑,在涼席前蹲下來,撥開那人的發,找尋頭骨之間的縫隙。 他學會了要在綘隙之間下刀,想聽見那個曾經在他腦子裡回蕩的聲音,是怎麼在另一個腦子裡響起。 下手的前一瞬,眼角有某種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蔣生轉過頭去。 月光,落在一個女人身上。 她身子纖瘦、雙眼全盲,膚色白中透青,長發黑得近乎墨綠。月光照亮了她指著他的那只手。 白裡透紅的指尖,修修長長,顏色比櫻花的花瓣更美,教人移不開視線。 蔣生的心,像是再見到初戀情人般,強烈悸動著。直到這時,他才明白,除了錢財之外,還有更讓他夢寐以求的東西。 他愛上那只手了。 這個認知,讓他的眼睛裡,散發出貪婪的光芒。 「你沒有按照約定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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