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典心 > 富貴軟娘子 | 上頁 下頁
二十二


  但這麼關在房裡,她也實在坐不住,既然不能耗費體力,她只能動動腦力,吩咐翠兒將賬本送來,再把算盤擺妥,然後就一頭栽進賬本中,開始撥撥打打。

  起初,西門貴對妻子手裡那把黑珠子串還不以為意。畢竟他還親手測試過,知道那盤黑珠子輕得很,不是什麼重物,只是撥打珠子也花不了她多少力氣。

  但是接連兩、三天,秀娃就坐在桌邊,用著白嫩的指尖,不斷撥著黑珠子,還一邊用筆在本子裡寫字,這麼枯燥的事情,她非但沒有一絲厭煩,反倒還像樂在其中。

  甚至入了夜,她還要點上燭火,在燭光下撥打那些黑珠子。

  她雖然不覺得厭煩,但受到冷落的西門貴,卻開始覺得無聊了。

  終於,有一日回房後,瞧見妻子還在埋頭忙著,他再也忍不住,踱步走到她身後,探頭瞧了好一陣子,才開口問道:「這是什麼?」

  算得專心的秀娃,詫異的回過頭來,直到這會兒,才發現丈夫已經進了門,還不知在她身後站了多久。

  「夫君指的是什麼?」她有些困惑。

  「你手裡打的黑珠子。」他指著她手裡頭那個困擾他已久的怪東西。

  秀娃拿起算盤,烏黑大眼眨了眨。

  「這個嗎?」

  「對。」他點頭。

  「這是算盤。」

  起初,她還有些驚訝,詫異他竟不識得算盤。但轉念一想,就算是尋常百姓,若不是商家,也很少有人能學得這種計算方式。更何況,她親愛的丈夫先前的職業還是個土匪,根本就沒機會接觸算盤這類東西。

  做丈夫的既然發問,她這個做妻子的自然得好好回答。

  白嫩的小手拿起上二下五的算盤。這個算盤是哥哥請人特製的,最適合她的小手,比商家用的都要短小輕盈。

  她仔細解釋著。

  「這一根木棍串起來的珠子,是一檔,一檔以十為進,這一個算股共有十三檔,只要撥打上頭的黑珠子,就可以幫助我計算。」

  「計算?」西門貴雙手抱胸,問得更直接了。「計算什麼?」

  「算賬啊。」她眨了眨眼。「過幾日,你們不是要出門嗎?我得把這趟的盈餘算好,才好安排接下來的支出。順便也想想,是不是能讓你們從京城裡頭買些什麼回來。」

  妻子說得雖然是字字清楚,但西門貴卻是聽得一頭霧水。那些字分開來說,他都聽得懂,但是不知怎麼的,只要把字串在一起,他就會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眼看丈夫不懂,秀娃只得換了個方式,挑最簡單易懂的例子說。「總之,我是在計算,這趟的盈餘能讓大夥兒吃多久。」

  喔,吃飯!

  西門貴豁然開朗。

  很好,這他就懂了!

  被勾起了興致,他索性抓了張椅子,在她身邊坐下,把頭湊到那顆小腦袋旁,盯著那寫滿了密密麻麻黑字的簿子,興致勃勃的問道:「那麼這一趟,可以讓我們吃多久?」

  「你等等。」秀娃翻了翻賬簿,查看了一會兒,接著才說:「扣掉一些雜支,跟首趟生意必須添購裝備的銀兩,剩下的還能讓我們吃三個月,一直到過年後,都尚有餘裕。」

  三個月,還不錯嘛!看來,這個年可以過得舒服點了!

  以往,他們出門劫掠,因為不識得商品價值,有時搶回來的物品還不一定有人來贖。就算是真讓人贖回去,也換不了多少銀兩,所以他們乾脆只搶雞鴨牛羊、小米大麥等,以「能吃」作為搶劫的最高原則。

  見她的小手忙得很,把簿子又翻到下一頁去,提筆寫下一個數字,他好奇的又問。

  「你在寫些什麼?」

  「前兩天,銀寶不是拿了另一封信過來嗎?」

  他點了點頭。「是陳家莊那一單生意?」

  「嗯!」她柔柔的一笑。「陳家莊聽到東方家要請我們押貨,決定也要加入這一趟。」

  「那麼,他們付的銀兩,可以讓我們吃多久?」這個問題最重要了!

  「大約二十來天。」

  西門貴雙眼發亮,只覺得妻子神通廣大,像是用指尖撥撥算算,再拿毛筆寫些數字,就能變出讓大夥兒溫飽的銀兩。

  他也伸出手來,學著她翻著賬簿,指著其中一個項目,興奮不已的問:「那這個呢?可以吃幾天?」

  「這單生意小些,只到附近省城而已,大概七、八天。」瞧丈夫那麼有興趣,她也覺得高興,還提出更有效率的建議。「不過,京城和省城是同一個方向,可與東方家的貨並做一趟鏢送,能省些支出。」

  「好,全聽你的!」他開始佩服起妻子的好本事了!「還有什麼好提議?都說來聽聽。」他大手一伸,把她拉到腿上。

  起初,兩府聯姻只是權宜之計,他對嫁妝的興趣遠高於新娘。但在東方家的那夜,那個被他逮著的軟嫩小女人,滋味竟好得讓他夜夜難忘;他忘不了她的紅唇、她的香氣、她被衣衫掩住的曲線,要不是東方翼挑的婚期還在他可以忍耐的期限內,他八成會跑去搶親。

  成親之後,他看著她東忙西忙,處處為他、為西門家設想,努力想改善環境。她的溫柔、她的認真,輕易就能收買人心——包括他在內!

  秀娃粉臉微紅,對夫妻間的親昵還是害羞得很。被丈夫這麼抱著,她的小手交握在他頸後,雙眼卻不知該看哪裡,只能把頭垂得低低的,幾乎就要貼上他的胸口。

  「這回押運的全是上等貨品,但回程的時候,除出東方家托鏢的東西,車子還會空些。不如,我們就進些京城裡才有的貨,例如南方的香料、上等的絲綢,運回來後,就轉手賣給邊關以北的商人。」

  忙碌的小手,還在一邊撥打著算盤。她繼續說道:「這麼一來,利潤將會更豐厚,說不定能連這趟的路錢,也一併賺回來。」

  西門貴像是個聆聽教誨的學生,直到她說了一段落,才開口發問:「只要把東西從京城裡帶到這邊來,就能賺錢嗎?」這是他從沒想過的事。

  「嗯。」她點點頭,睜著烏黑的大眼。「我們這兒有的東西,京城沒有,就會較貴。京城裡有的玩意兒,我們這兒可不一定有,所以他們那兒就便宜些。同一件東西,在不同的地方,就有不同的價錢。況且,京城離這裡有段距離,運貨往來時,又時常遭到攔路土匪劫掠——」說到這裡,秀娃尷尬的頓了一頓,偷偷的瞄了丈夫一眼。

  喔喔,她差點忘了,她這會兒,就正坐在前任土匪頭子的大腿上。

  西門貴倒是不介意。

  「看來,做正當生意比當強盜容易多了。」

  秀娃抬起頭來,欣喜的一笑。

  雖然說,成立鏢局的確是個正途,她為此花費了不少口舌。但是,身為族長之子,西門貴承受的壓力肯定比她重得多。要不是他大力支持,她的種種建議就完全派不上用場。

  他對她的寵溺,雖然從不曾明說,但她卻感受得那麼清晰。

  窗外寒風呼呼的吹,但屋內燭火下,有了丈夫的陪伴以及他的擁抱,她就一點兒也不覺得冷。

  西門貴抱著妻子,又看了看賬簿,若有所思的說道:「原來東方家就是這樣才愈來愈有錢的。」他看著她,又說:「難怪你那個哥哥那時還不願意讓你嫁過來。」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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