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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可以,」向剛想了一下。「我每個週末的下午,都能空出來為她做輔導。」

  「喂——」

  「那就這麼說定了。」

  很明顯的,數學只考二十七分的人,在這張餐桌上是沒有發言權的。

  眼看兩人相談甚歡,甚至已經開始討論家教時間,身為「受惠者」的淩瓏終於認命,放棄抵抗,低頭扒著碗裡的食物。

  看來,她被親衛隊們「關注」的日子,還會持續上好一段時間。

  只是,即便沒有那群親衛隊,她也不願意跟向剛有太多牽扯。

  別人總以為他品學兼優,她卻覺得,那些全是假像,他這個人其實居心叵測,連笑容都帶著一絲狡獪。

  以他的惡劣性格,就連替她扶個郵筒,都要需索午餐當做報酬,這會兒哪可能會無條件幫她補習?這筆人情債一旦欠下去,難保他之後不會獅子大開口,跟她需索什麼她付不起的代價——

  她又歎了一口氣,雖然煩惱,卻又束手無策。

  唉,情勢比人強,她就是再不情願,也得乖乖聽話,接受向剛「善意」的指導,去挽救那慘不忍睹的數學成績。

  一切就此拍板定案,淩瓏被迫中獎,多了個數學家教。

  一對一的數學輔導,持續了數個月之久。

  每個週末,中午放學後,淩瓏就得沖回家裡,先喂飽全家人的胃,再端著一盤削好的水果,回到房裡,在書桌前正襟危坐,懇請向剛指點一二了。

  大概是她資質駑鈍,腦中天生缺少數學細胞。幾個月的輔導下來,她的數學成績雖然有改進,卻不是突飛猛進,進步的速度媲美中風的烏龜,每次只往前推進了三分、五分。

  直到下學期的第二次段考,成績單發下來後,淩瓏感動至極的發現,她的數學終於及格了!

  為了慶祝及格,她決定蹺課。

  一來,是全校女學生的注目,令她有如芒刺在背;二來,是她愈來愈擔心,不知向剛會何時開口,要她還這個人情——

  於是乎,領到成績單的那個週末,淩瓏一反常態,沒有直奔回家,反倒拉著羅小芳,頂著五月的大太陽上街閑晃。

  春天的寒意早已消弭無蹤,暑意倒是逐漸加強威力,逼得人額上冒汗。各校都換上夏季制服,滿街白衣黑裙的少女,成群結隊的嬉鬧著。

  到書局晃了一圈,摸逼各類新奇古怪的可愛玩意兒、又蹲著看完兩本小說後,兩人走進冰果室裡,各自叫了一盤紅豆牛奶冰。

  只是,今天的淩瓏,卻突然對紅豆牛奶冰失去興趣。她坐在角落,小手握著湯匙,有一下沒一下的舀著,卻忘了該往嘴裡送,那雙大眼兒直盯著牆上的時鐘,整個下午都顯得心神不寧。

  媽媽剛撮合了一對新人,媒人簿上再添一筆戰績。根據以往經驗,作媒成功後,老媽會在家裡休息幾天,要是她沒回家,家人也不會餓肚子,根本用不著她操心。

  她心神不寧的原因,是向剛。

  已經四點多了,他大概等得不耐煩,老早就回家了吧?還是說,他還坐在淩家,等著她回去補習?他猜出她是存心蹺課嗎?他會生氣嗎?

  「時間差不多了。」小芳突然開口,抽出一張面紙擦嘴,眼前的盤子早已見底。

  「你要回去了?」

  「是啊,我得趕著回去見我的木村。」每個週末,小芳都準時守在電視機前,收看第四台的日本綜藝節目,對著螢幕裡的木村拓哉流口水,只要錯過一集,都會讓她呼天搶地、痛哭流涕。

  「時間還早啊,你不能再待久一點嗎?」淩瓏可憐兮兮的問,還不想這麼早回去,就怕向剛還沒離開。

  「不行不行,這集是演唱會特輯,我絕對不能錯過。」小芳以沒得商量的語氣回答,殘忍的拒絕她,揮揮手就離開了。

  形單影隻的淩瓏,在原處又待了一個多小時,這才拖著沉重的步伐,離開冰果室,慢慢的晃蕩到停放腳踏車的巷弄裡。她解開車鎖,牽著腳踏車往巷口走去,心裡愈來愈忐忑不安——

  昏暗的巷弄裡,傳來一聲吼叫。

  「不可能!」有人喊道。

  淩瓏停下腳步,左看看右看看,尋找聲音的來源。

  「她怎麼可能會看上你?」又一聲憤怒的咆哮,接著是哄然的附議聲,紛亂的叫囂飄蕩在夜色中。

  淩瓏的膽子小得像老鼠,但並不代表她的好奇心也像老鼠那麼小。那些鼓噪的聲音,不斷撩撥著她,吸引她更往巷弄的深處走去。她不知不覺愈走愈深,逐漸遠離了鬧區。

  巷道的盡頭是一個小型鐵工廠,吵雜的聲音一陣又一陣的傳出,愈是靠近,聲音就愈大。

  淩瓏捨下腳踏車,背著書包,像個偷兒似的,躡手躡足的接近,小心翼翼的趴在牆邊張望。

  廠裡齊聚了十幾個人,刺眼的燈光,把工廠照耀得恍如白晝,也把他們猙獰兇惡的表情照得格外清晰。

  牆邊的大眼兒,因為錯愕而瞪得更大。

  哇,訓導處的常客幾乎全到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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