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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她投降!

  宜靜用冰冷的手指,穿妥衣裳、戴上眼鏡,坐在床邊,連連深吸幾口氣,努力壓抑住,此生以來第一次浮現的殺意。一會兒之後,她才起身,邁著僵硬的步伐,走往後陽臺。

  後陽臺的鐵窗上,赫然掛著一隻龐然大物。

  熊鎮東不知何時,已經改撐為攀,攀掛在鐵窗外頭,一瞧見她就樂得直笑,就像只大猩猩似的,興高采烈的在等著,她來開鐵窗的鎖。

  這幕荒謬的景況,讓宜靜幾乎要懷疑,她現在如果丟出一根香蕉,這傢伙會不會為了接那根香蕉,鬆開雙手,直接摔下五樓去?

  唉,要是真用一根香蕉,就能解決這傢伙,那該有多好啊!

  她認命的開了鎖,看著他得意的吹了聲口哨,矯健的攀著鐵窗,爬過兩公尺左右的距離,輕而易舉的就鑽了進來。

  「嘿,謝啦!」熊鎮東樂不可支,還對著她,擠出自認為最友善、迷人的笑容,想緩和一下氣氛。

  她卻視而不見,轉身就往屋裡走去,直接走到沙發前,逕自坐下。那雙纖瘦的手臂,交疊在胸前,秀麗的臉上,更不見半分笑意,態度嚴肅得像是正準備跟他談判。

  熊鎮東厚著臉皮,亦步亦趨的跟了進來,基於職業本能,以及強烈的好奇心,他打從進屋起,就不忘打量四周。

  公寓雖小,僅有兩房一廳,外加一間廚房,跟一套衛浴設備,卻被她整理得簡單舒適。較為不同的是,屋子裡頭,看不見任何與工作相關的東西,讓人根本猜不透屋主的職業──

  他還記得她的習慣。

  工作與生活,被徹底分割,工作上的一切,絕不帶回家中。就連婚後的那段日子裡,她在家裡,也幾乎不提工作上的事。

  坐在沙發上的宜靜,任由他東張西望,在屋裡探頭探腦,瞧了好一會兒,才冷淡的開口質問。

  「你到底想怎麼樣?」

  熊鎮東兜轉回客廳,認真的看著她,努力想表現出他滿腔的誠意。

  「道歉。」他說。

  「我說過了,」她的聲調,還是那麼冷淡。「我不接受。」

  嘩啦!

  滿腔的誠意,被潑了一桶冷水。他擰著眉頭,想到花了一番功夫,雖然進了她的屋子,得到的答案,卻還是跟先前相同,激得他火氣也旺了起來。

  「該死!我說了,我知道錯了、是我誤會你了!」他捏緊拳頭,瞪著沙發上的小女人,卻又拿她無可奈何。

  接近兩百公分的身高、健碩的體型,讓公寓突然變得狹窄起來。她能夠感覺到,他渾身散發的壓迫感,以及惱怒的火氣,卻仍舊疊著雙手,維持坐姿,靜靜睨望著他。

  熊鎮東焦躁的抓了抓亂髮,像頭被困住的野獸,在原地轉啊轉。

  半晌之後,他才停下腳步,滿臉不爽的瞪著她。「你當初為什麼要答應跟我離婚?」他問的口氣,仿佛答應離婚,是她的錯似的。

  她態度不變,仍舊冷似寒冰,但纖細的肩膀,卻輕得不能再輕的微微一震,像是在最措手不及間,被觸及心中一處她最想隱藏、最脆弱的地方。

  「因為,你不信任我。」她注視著他,一字一句,說得格外清楚。「既然沒有信任,婚姻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

  熊鎮東抓著頭髮,咬牙低咆。

  「所以說,我道歉啊!」他受不了的大嚷。

  「重點不在你道不道歉。」她淡淡的說道,對於他的暴躁,絲毫不為所動。「你會道歉,是因為知道,這次錯是在你。但是下次呢?以後呢?難道每一次,你都要找到證據,才能相信我?」

  他抿著唇,聽著她說的每個字,頭一次警覺到,兩個人所關注的,是全然不同的問題。

  他原本以為,她在意的,是他先前的誤會、怒駡,所以費盡心思,只為了登門道歉,以為得到她的原諒後,兩人就複合有望。沒想到,她在心中,早已對他投下不信任票,認定了他有了「前科」,就會一犯再犯。

  「那我可以學啊!」他急切的說著,雙眼緊盯著她。

  沒錯,他衝動、他頭腦簡單,只要事情扯上宜靜,他就會變得過度在乎,腦子裡少之又少的理性,瞬間就會揮發掉。

  要是再加上嫉妒的情緒又來攪局,他就氣憤得什麼也聽不下去,所以才會一時衝動,輕易就跟她離了婚。

  眼看宜靜坐在那兒,既不回答,也不做半點反應,他再也等不下去,三步並做兩步,沖到沙發前。

  「你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他的雙手,撐著單人沙發的把手,雖然圈困住她,卻沒有碰著她。

  宜靜維持相同姿勢,慢條斯理的抬起頭來,直視著那張近在咫尺的大臉。「你已經把機會都耗光了。」

  「該死!」他粗暴的低咒一聲,大臉靠得更近,幾乎就要碰上她的俏臉。「難道,就連一點點機會都沒有嗎?」他不死心的又問。

  那雙黑眸裡的光亮,勾起太多太多,她早就想遺忘,卻又偏偏仍忘得不夠徹底的回憶。

  她被逼得不得不轉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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