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典心 > 美人戀飛鷹 | 上頁 下頁
三四


  來訪的眾客之中,位階最高的,當數向來愛吃愛熱鬧的八王爺。

  錢金金拋繡球招親、龍無雙辦餐饕餮宴,當夜就與宰相奉旨成親,接連兩次盛會,他都沒有錯過。如今,天下第一美人的喜宴,他當然不能不來。

  理所當然的,人王爺一到,就被羅嶽請到主桌,公孫明德見到他,自然起身、恭敬相迎,八王爺瞧見堂妹無雙公主,又是一番談天說笑,很快就聊起今兒個晚上的吃食來了。

  然後,當日落西山,黑夜降臨,燈火教人一一點亮,司儀很快站上臺邊,請羅嶽坐上了主位,拉開了嗓門,揚聲喊著。

  「吉時已到,新人入場——」

  長長的尾音回蕩四周,人們紛紛抬起頭來,一顆顆腦袋全對著同一個方向,直朝門裡張望,就是想快快看新人一眼。

  可是,眾人瞧了半天,卻沒瞧見人。

  司儀急了,也回頭瞧了瞧,還以為喊得不夠大聲,不禁大大吸了口氣,張口再喊:「新人入場——」

  這話,聲揚青天,餘音繞梁。

  人們等了又等,這一回,終於看見有人出來了。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沈飛鷹。

  這是新郎,人人都認得他,可是他才一現身,就讓眾人先是一楞,跟著就是一陣交頭接耳的低語。

  瞧著沈飛鷹,羅嶽老臉刷白,一時之間,腦子裡空茫茫的,嘴巴半天閉不起來,不知該說些什麼。

  就連公孫明德都沒料到,他竟會這麼做。

  衝動的龍無雙俏臉一寒,率先就要發難,可是她左右兩個男人,一個是夫君公孫明德,一個是師傅嚴耀玉,都知道她的性情,瞬間便同時出手點了她穴道,教她只能坐在原位上,維持著正欲拍桌的姿勢,眼睜睜看著事情發生。

  等候在門後頭的徐星星,見到沈總管出現了,少根筋的她還沒注意到不對,立刻領著身穿大紅喜衣、頭戴滿翠花冠、蓋著喜帕的羅夢走出來。

  才剛走出門,星星便看清楚沈總管的模樣,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雖然立刻停下腳步,但是,一切都已來不及了,她已經帶著大小姐入了廳、進了堂,落得進退不得。

  滿室的賓客,全被嚇傻了。

  蓋著大紅喜帕的羅夢,感覺星星突然停下,又聽得一室騷動低語,不由得心頭一跳,連忙低聲問著。

  「星星,怎麼回事?」

  「呃……這個……那個……」

  聽著那支支吾吾的聲音,羅夢心生不祥,沒耐心也不願意等待,乾脆自個兒掀起頭上的喜帕,要親眼看個清楚。

  這個舉動,更是讓在場眾人,全都齊聲倒抽一口氣。

  一來,是這天下第一美人,果真豔冠群芳;二來,唉啊,這都還沒拜堂,喜帕就先掀開了,可是萬萬的不吉利啊。

  但是,更讓人心驚膽顫的,還是沈飛鷹的態度與模樣。

  一掀起喜帕,羅夢就看見了。

  沈飛鷹站在堂前,背後是大紅雙喜字,如過去數年那般英挺高大,不動如山的站在她眼前。

  可是,他身上穿的,卻不是新郎的喜服,而是像平日一樣的白色勁裝。

  即便是聰明如羅夢,這時也傻了。

  就瞧見沈飛鷹,當著眾人的面,徐步上前,來到她眼前,眼不眨、眉不挑,冷漠的俊臉上波潤不興,恭恭敬敬的垂手道——

  「大小姐,今日大喜嗎?」他問著,問得客客氣氣、禮數周到。

  她全身發冷,原本盈滿心頭的幸福,這時全化為毒藥,從她的心口開始腐蝕、彌漫到她的發梢、她的腳底,讓她疼痛難當,就聽見他,還在好聲好氣的說著,比毒藥更歹毒的話。

  「恕屬下駑鈍,至今尚不知道,新郎倌是哪一位,還望大小姐,能夠好心告知。」

  羅夢睜著水漾美目,無法置信的看著沈飛鷹,唇兒輕顫,漸漸沒了血色。

  她作夢也想不到,他竟然會用這種方式對待她。

  「大小姐?」事到如今,他還改回稱呼。

  「對我來說,您就是大小姐。」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望著眼前的男人,氣若遊絲的問。

  沈飛鷹抬起了眼,一雙黑瞳黑得嚇人,跳燃著閻黑的火氣,冷冷的反問道:「大小姐,你說呢?」

  她說?她能說什麼?

  他不肯娶。

  明明,沈飛鷹有一整日的時間,可以告訴她。

  可是他沒有,偏要拖到了這時候、故意要等到了這時辰,等到人來了、客滿了,等到這良辰吉時、等到爹爹都坐上主位,等到她都穿著嫁衣,滿心期待的出來了,才要說——

  不!

  他甚至不是用說的,而是直接做給她看、做給所有的人看。

  他不娶她。

  即使是與她共度春宵、即使是高朋滿坐、即使是他總記掛著,當年一家被盜匪圍剿,慘遭滅門後,爹爹領著他離開山野,還為他全家報仇的恩重如山。

  即便如此,他依然不要她、不娶她。

  他就是要當著所有人的面前,拒絕她,給她難看!

  熱淚,瞬間盈滿眼眶。

  「沈飛鷹,你為什麼非要這樣羞辱我?」她惱極、羞極,花冠輕顫,身子顫得更厲害,低聲質問著。

  「羞辱你的不是我,」他冷瞧著,嬌靨泛白的她。「是你自己。」

  這話,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在場半數以上的賓客,皆是會家子,練過武的,聽力都是一等一的好,聽清楚的,立刻變了臉色,馬上跟聽不清楚的人說,轉眼全場個個都臉色偢變。

  全數的賓客,豎直了耳朵、瞪大了眼睛,不敢吭一聲,就怕錯聽了、錯看了任何的細節。

  而那句話,就如一把鈍刀,狠狠砍在她心上,再割著、鋸著,比淩遲更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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