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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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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長沙抬起頭,放膽直視關靖,已顧不得恐懼。「先祖曾留書,百年前的大雪,就是這種寒疾,奪走北國數十萬的人命。」他從懷裡,取出一本書冊。 屋內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他們都曾聽聞,那種在嚴寒時,才會出現的疾病,比瘟疫更駭人。 百年前那場大雪,餓死的人不少,但是病死的更多,才使得聲勢如日中天、剽悍勇猛的北國開始衰敗,南北兩國之勢,才平衡過來。 張長沙哀切落淚。「懇請大人,派兵增援,協助防疫。」 關靖的視線,終於離開絹書,看向連連磕頭的醫者,淡淡的問道:「你說,這病,會傳染?」 「是。」張大夫垂淚,點了點頭。「只要接觸,就會傳染。」 「你可有救治的辦法?」他問。 大夫悲傷的搖頭。 「三日之前,家父也病逝。我們幾個大夫,力有未逮,望大人也能派更多醫者,共同前往商討。這場大疫,不能讓它擴散,一定要控制住它,要是失控,怕這回傷亡恐怕無以計算……」 關靖放下了筆,垂目略想,才轉過頭,望向沉香。 「你知道這種疫病?」 她喉頭一緊,微微頷首,啞聲回答。「知道,我曾聽先父提及過。」 「董平怎麼說?」 「與張大夫所說的,差別並不大。」 「喔?」 「先父有幸讀過,這部《寒疾雜病論》。」她指著地上的書冊,說得很仔細,畢竟事關無數人命。「先父說,這是醫史上第一部理、法、方、藥俱備的經典,稱此書是『為眾方之宗、群方之祖』。」 關靖又問。 「此人說的話,可信嗎?」 「張大夫是名醫,說的話當然可信。」 「那你呢,你可知道,有別的救治辦法?」 「沒有。」她柳眉微蹙,搖了搖頭,恨書到用時方恨少。她把太多時間,都花費在學習,該怎麼以香料治病,還有以香料……致病…… 心急的張長沙,哀聲懇求著。 「大人,這種疫病,愈冷愈是蔓延得迅速,實在是等不得了,懇請大人立刻派人前往景城協助。」 關靖沉默了一會兒,又問:「你確定,這就是百年前那種寒疾?」 「是的!」張長沙萬分肯定。「家父與城民們,從發病到病程途中,再到往生,所有病徵都與那場大疫相同。」 「現在景城裡傷亡如何?」 「已過一半。」 「你這一路上,還有接觸過什麼人?」關靖再問。 「沒有,大雪封城,小人聽到大人在蕩城,就日夜兼程趕來。 一來一往的對話,她都聽得清清楚楚,烏黑的大眼,滿是希望的看著關靖,心跳得好快好快。 她知道,他會去救人的。 她知道,他一定辦得到的。 因為,他是關靖,是統禦南軍北奴的領袖,手上有足夠的資源,能夠拯救那座城、拯救那些病患,阻止疫情蔓延。 桌案下的張長沙,再次重重磕頭,誠心誠意的央求著。「求中堂大人,設法救治,城中倖存的……」 她壓抑不住,飛快的心跳,滿心期盼的看見,他抬起了手。 他可以的,他會的,他會—— 驀地,關靖伸出了手掌,轉了半圈。 有那麼一瞬間,她狂喜的以為,他答應張長沙的請求。然後,她才看見,那疾飛而來的破空利箭。 咻—— 長長的箭,倏然而來,一箭穿心。 咚! 狂喜乍碎,她驚得小臉刷白,倒抽了一口氣,無法置信更無力阻止。 跪在桌案前的張長沙,瞪大了眼,張著大口。他低下頭來,看著貫穿胸口的箭,說不出半個字,跟著緩緩往後倒臥在地上,死不瞑目。 是誰?! 她驚慌悲憤的轉頭,尋找著兇手,看見韓良身旁的侍衛,手中拿著長弓,弓弦還嗡嗡彈動著。 殺人的,是那名侍衛。 不,不是他。 她看見韓良冷然的表情。 是韓良?他哪來的贍?! 不,也不是他。 韓良看著一個人,一個坐在她身旁的人。她僵硬的轉過臉,看見那個男人,那一個慢慢收回手的男人。 他神色自若,意態輕鬆的開口下令。 「把他的屍首、衣物跟書冊全燒了,別忘了把那塊沾血的木板也撬開,一起燒了。處理時別碰著,凡碰著他的,也一併燒了。」 「是。」侍衛齊聲應和,立刻開始動作。 「韓良。」 「在。」 「用最快的速度,通知方圓五十裡的大軍,在景城前集結,明日正午,我就要看到人,違者軍法論處。」 「是。」 「吳達。」 「在。」早等在門外的將軍,立刻進門,單膝跪地。 「你領騎兵隊,立刻趕去景城,別讓任何人離城。」 「是。」吳達起身,銜命而去。 「子鷹。」 「在。」另一個人,進門領命。 「調派弓箭隊過來,把城裡所有易燃的都帶上,火藥、菜油,什麼都行,愈多愈好。」 沉香聽著他調兵遣將,聽著他下令指揮,小臉上一片灰白。她看著他,心頭好冷、好痛,痛不欲生。 殺人的,是那名侍衛。 但是,兇手不是別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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