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絮語(10)_東方紫

十

　　空氣中混著一絲酒精的氣息。那是從一輛停靠在路邊的車子裡所散發出來的，越靠近，那飄散在空氣中的酒精氣息越濃。車子的窗戶並沒有關上，隱的聽見有音樂從埋頭傳出，而駕駛座上倒著一個男人。

　　也許是風將他叫醒的吧？原本一動也不動的男人，眼皮突然動了幾下。"唔……"他發出呻吟，右手徒勞無功的撫著額，似乎想借這個動作讓該死的頭疼能夠停止。挺熟悉的爵士樂，他好像在哪聽過？想不起來……整個頭昏沉沉的……好難受！他奮力張開沉重如千斤的眼皮，映入眼裡的是一片黝暗，要不是頭上的穹蒼繁星點點，還有身旁下方市區的夜景，他會懷疑自己是不是醉得連張開眼這個簡單的動作都會搞錯。

　　"那麼晚了……"他喃喃的說著，右手隨意放下，禁不住疲累，雙眼又沉沉的合上，意識在清醒與昏迷之間游離。

　　"……以前不懂為什麼有人那麼晚不睡覺，認為晚上的節目是沒什麼人聽的，還跟同事開玩笑，說如果有人在我下現場之後來電臺接我，我就嫁給他。呵呵……不過這當然是玩笑話了……"熟悉而低柔的嗓音，聽來很舒服，像是在撫慰他受傷的心靈，已經忘了是為了什麼心痛。她的聲音有奇特的魔力，能讓他的心像是夏日的荒野得到一地的清涼。那樣聲音的主人，披上雪白婚紗，想像中的她，就像天使！

　　奇異的，他的手不再笨拙，牢牢的握住方向盤，睜開的雙眸中有著異常的光芒。右手轉動著方向盤右下方的鑰匙。他啟動了車子，駛向他聽了不下千百次的地址所在。

　　這幾天她的情緒一直混著淡淡的愁，原因是什麼她非常的清楚。David從那天起，就一直沒再出現。她的節目一向是反映她的心情。

　　雖然在心中告訴自己，當電臺主持人是她的專業，既然是專業，她該拋去個人的情感，全心的做節目才是！但是，她就是做不到。也許她能將自己的聲音表情偽裝得很好，但那並不代表她就能將整個節目的氣氛弄得很歡愉。

　　對於聽眾她是懷著愧疚的，但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那顆心呀！

　　也許，應該相信電視劇裡的那句八股臺詞——一切就交給時間，時間會沖淡一切……

　　抬頭看向牆上的電子鐘。三點五十四分十五秒，

　　連若紫垂下限眸，播音室裡刻意調為昏暗的燈光，在她的眸下形成淡淡的投影。整理了思緒。拉下背景音樂，打開了麥克風，低沉卻帶著溫柔的嗓音從朱紅的唇吐出，緩緩的播送著："時間過得很快，天使又要跟你暫別了，這幾天的節目氣氛有些低沉，也許是因為都播放抒情歌曲的緣故，嗯……其實在夜裡聽這些曲子，也是很有氣氛的。"

　　她的手指按下CD的PLAY健，同時讓背景音樂漸沒，讓另一首歌曲的前奏漸出。"今夜就讓這種感覺延續吧，聽到這首熟悉的爵士音樂了嗎？它曾出現在'費城'這部電影當中，歌名是Please send me one to love，由黛娜.華盛頓所演唱，中文翻譯成請賜給我一個戀人，同時，在這首音樂當中，天使要跟你Say-Goodbye，"夜主之城"與你明天見。"

　　關上了麥克風，將音樂推至標準的音量位置，突如而來的疲憊席捲她，直到有人開放了播音室裡的日光燈，才將一室的魔力解除。

　　"真不愧是天使，好浪漫的Ending喲！"小宛拍手稱讚著，臉上掛著笑。

　　眼睛一時無法接受突來亮光的刺激，連若紫忙用手遮住光線，連眨好幾下眼才適應。一張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特大號的小宛"，又是一個驚嚇！

　　"小宛？"連若紫詫異極了，小宛這時怎麼會出現？

　　"對！是我。"她沒好氣的回道，轉身拉了張椅子坐下來，才繼續嚷著："犯不著露出那種驚訝的表情吧？"

　　"誰教你靠我那麼近，都快貼到我臉上了。"

　　"看你快昏迷的樣子，關心你呀！最近很累？"小宛揚著眉詢問，雙手枕在腦後。

　　"也許吧……"她是心理累，該花些心思調適一下。

　　"你現在怎麼會出現在這？"

　　"你說呢？"小宛攤著手，扮了個鬼臉。

　　"莫非……你要做現場？你不是一向採用預播的方式嗎？"連若紫深知小宛是深深奉行"我的夜晚比你的白天更美"這句話的人，她總說夜晚才有探險的刺激。小宛的夜生活總是多彩多姿，而那不是她能理解的世界。

　　"拜託！你的語氣不要像是發生了奇跡，難道我真的有那麼混？做現場都不行？"小宛忍不住抱怨著，還記得剛剛控音師聽到她要做現場，下巴一副快掉下來的模樣。

　　"我不是這個意思……"連若紫想解釋。

　　"算了！其實我的動機也不太單純，只是……只是……不想讓他找到而已。"小宛揮揮手，喃喃的念著。

　　"什麼？"

　　"沒有啦！"驚覺自己似乎說漏了什麼，小宛的臉頰迅速染上可疑的緋紅，雙眼則是回避著連若紫那探索似的雙眼。

　　"小宛！剩一分鐘要進現場，你還在給我聊天！"控音師透過麥克風傳來慌急的聲音，透過那片與播音室相隔的透明玻璃，她們倆都看到控音師快跳腳的模樣。

　　"呃……我要進現場啦！你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記得開車小心點。"小宛辟哩叭啦的說完一串話，幾乎是用推的將連若紫"請"出播音室。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