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嘟嘟 > 和春天撞個滿懷 | 上頁 下頁 |
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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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研璽又重複著麻痹自我的夜生活,然後,因為不勝酒力而癱醉在吧臺上。 Mark——啤酒罐上印刻著的大紅字,火辣辣的。 好些個夜裡,在擾攘喧鬧中,研璽就這樣放縱自己,恣意讓酒精滑進乾澀的喉中,想取代占滿了整個軀體的愁緒。無奈,借酒澆愁愁更愁,酒精的作用褪去後。愧疚、絕望、悲淒、罪惡感,又再度湧了回來。 於是,他被迫一杯一杯地灌,一夜一夜地醉。 或許是好勝心強的天芷,正為了倒數計時的畫展忙碌奔波,抑或是研璽的演技自然,天芷全然不覺他的異樣和彆扭。 總之,身處在這樣荒唐卻由不得自己的日子裡,研璽像是戴了一層面具,演一個不是夏研璽的自己。 然後,他逼著自己做好準備,靜待「那一天」的到來——聽天由命地…… X-mas前夕,教堂一改平日的莊嚴肅穆,點綴得如童話般繽紛美麗,熱情洋溢的氣氛,與陰寒得可以擰出水來的天色形成強烈對比。 昨夜的宿醉,為今晨添上了無法抑遏的痛楚。研璽勉強撐著脹疼欲裂的頭,西裝筆挺等候新娘的到來。他揉著疲憊乾澀的雙眼,尚未完全清醒的腦子混沌運作著:天註定,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專程由美國趕回來主持婚事的夏家二老,雖不解兒子為何在新婚之日強顏歡笑,神色迥異;但在父母一番關心後,研璽從容辯稱自己因為工作忙,又得打理結婚的一些雜事,所以分身乏術累垮了。他們一聽,想想也有道理,也就不疑有他,笑著要研璽在蜜月旅行時好好放鬆一下自己,然後,馬上又綻開和藹的笑容招呼諸親友,這個握手、那個寒暄的,忙得不亦樂乎。 夏家二老的心情,可真是歡喜得上了天。他們活了一大把年紀,最期待、最樂見的,不就是這一天——見到兒子成家立業的一天。 其實,對佳卉這個准媳婦,他們也談不上滿意不滿意,畢竟自從吳家父母去世後,移居美國的他們就不曾再見過她,印象中那個老纏著他們喊「伯父」、「伯母」的小女孩雖已出落得婷婷玉立,卻不免多了些陌生和隔閡。想當年,他們本欲模仿古代,開玩笑要吳家父母作主,將佳卉許配給他們家研璽;後來想想,時代不同了,年輕人時興自由戀愛,早已不信媒妁之言、指腹為婚這一套,父母再無左右之理,於是說說作罷。 只是,萬萬沒料到,二十年後的今天,事情的發展竟跟當初預想的沒兩樣!如此這般,或許就是緣吧,夏家父母聊到這兒,覺得有趣,又笑得合不攏嘴。 「老伴,多了個媳婦,就像多了個女兒,我真的好開心。」高挽著髮髻,穿著一襲藕紫色旗袍的夏媽媽對著身旁的夏爸爸說道。 「說的是,」夏爸爸將大手覆上她白皙的手背,贊許地輕輕拍了拍。「我們可要好好疼愛這個乖媳婦,將來『回老家』後,對老吳他們也有個交代。」他知道,婚姻專家時常討論的婆媳問題,在他們家是絕對不會發生的,除非他們即將迎娶進門的,是一個惡媳婦。 「呸呸呸,大喜日子說什麼不吉利的話,真是的!」夏媽媽揮著手笑駡著,其實並不真的反對他的話。她望著夏爸爸灰白的鬢髮,感歎自己的兒子與他爸爸三十前的英挺一模樣!禁不住泛起感動的淚光,眼角的魚尾紋也彎成一道道欣慰的弧度。 「老婆呀,都七老八十了,還這樣掉眼淚,不難為情啊?」夏爸爸將夏媽媽胸前的珍珠項練調正,一顆顆渾圓剔透的珍珠與她眼眶中的晶瑩爭相競妍。 「老頭子,你就是嘴硬!誰不知道你只是愛面子,其實你比我更激動、更興奮。」夏媽媽帶著笑調侃夏爸爸,恩愛之情溢於言表。 然而,這廂雖是既感動又興奮,那廂卻不然。 載著佳卉朝著教堂趕來的俊良,就像吞了炸藥一樣火冒三丈,不停地責備身旁的小妹。 導火線——是昨晚的一幕,今俊良差點氣得休克的一幕! 昨晚,佳卉在外頭狂歡,與狐群狗黨們享受所謂的「單身party」,慶倖如意郎君即將手到擒來;而細心的俊良,則像老媽子一樣整理著偌大的房子。 一想到明天以後,妹妹就要搬離這棟與他同住了二十幾年的大房子,與研璽組織另一個家庭,俊良的心中不免矛盾複雜,既是欣慰,又是不舍。不過,總的來說,妹妹的脾氣晴雨迥異、刁蠻任性,他比誰都瞭解,他想,研璽的確是唯一能夠收服她的人,所以,她能有如此美好的歸宿,他這個做哥哥的,終於也可以大大松了一口氣。 愈想愈開心,俊良不知不覺哼起優客李林與張清芳合唱的「出嫁」,還心血來潮、童心大發地一會兒變男生,一會兒變女生,自得其樂。 嗯,誰說男人不懂得如何做家事?俊良眼看著客廳被他收拾得一塵不染、窗明几淨,嘴角漾起一抹滿意的微笑,吹著口哨走進洗手間。待他把抹布洗洗、垃圾倒倒,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正當他打開洗手間的垃圾桶蓋,清出裡頭的廢棄物時,赫然映入眼前的——是片片的紅…… 他的歌聲刹那間停住! 紅色,本是熱情、奔放、吉祥、令人喜悅的,但此時的它,全然失去了原本代表的意涵,轉換成一種沉重、頹喪、不幸、令人瘋狂的色彩表徵! 俊良難以置信地瞪視許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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