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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該死……瞪著頂上被枯黃樹葉給分割得快要看不見的天際,感覺天色似乎又暗了一些,君絕五不禁絕望地合上眼。

  不知道紹杉的狀況如何,而掉下來的他,則是掛在樹上動彈不得。

  這棵紅杉可真是又大又堅固啊!居然頂得住他,還將他架得四平八穩,留住他半條命……

  雖說他連抬起頸項查看傷口的氣力都沒有。但他看也不用看便知道自己絕對傷得不輕,就算沒有殘廢,大概也差不多了,雖說沒有直接摔死在一旁的黃土上,但感覺上也相差不遠了。

  畢竟掛在樹幹上頭,壓根兒不知道離地有多遠。想要等人解救,似乎和飛上天是同等的難。

  再者,都不知道已經過了幾天,他就晾在這兒!睜眼睇著天色微暗,一忽兒天色又亮了,這樣子反覆著,氣力也消減了不少,仿若只要眼再合上一回,八成便再也張不開了。

  全部怪該死的紹杉,他救他,他還將他撞下山崖,真是……

  他何時對他有這般的深仇大恨,為何他壓根兒不知道?

  倘若不是有深仇大恨,為何直到現下都尚未來救他?

  這兒的路況,他和他都熟,知道他從哪兒掉下來,他肯定能夠找到這兒來,可經過這麼久還不見他來,八成是凶多吉少了。

  唉……看來,今年的年關是過不了了。

  只可惜,他的手已經不能動,要不他可真想要修封家書到廣陵,省得今年過年等不到他團圓,義父又要生氣了。

  半掩著漂亮的黑眸,直視著被遮蓋得只剩下一小塊的天空,睇著如細針般的霰雪不斷地飄落,他不禁勾唇輕笑。

  瞧瞧,多美啊!儘管離死期不遠,可老天依舊待他不薄,賜了這般教他永生難忘的美景給他。

  多美的銀針霰雪,看起來倒是挺冰涼的,可不知道怎地,他卻壓根兒不覺寒意,更不覺得疼,仿若魂魄快要竄出支離破碎的肉體。

  這種死法似乎也沒什麼不好,唯一可惜的是,他一身衣袍都已破爛不堪,就連靴子都掉了,倘若可以,真希望可以換件新袍子,再套雙油靴,至少死得好看些。

  可惜的是,他的行頭全都在紹杉那兒。

  不知道紹杉是否安好?

  倘若早他一步先走也無妨,橫豎他也準備好了,就等上不來的這一口氣,他便能去邀他一道走上黃泉路……

  「喂,上頭有人嗎?」

  正撐著最後一口氣的他驀地張大眼,想要開口回應,喉頭卻是乾澀得連想要磨出半點聲響都不能。

  該死,想不到這種地方這真的有人經過,然而最該死的是,他居然發不出聲音。從掉下來的那天起,他一直都沒開口說話,不管是不是傷著了喉頭,但他肯定,只要幾日沒喝到水,任誰都會同他一般開不了口。

  但,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一旦錯過,他肯定絕對不會再有下一次。

  他不是那般鴻福齊天的人,可沒那麼多貴人等著對他伸出援手。該死!讓他發出一點聲響吧!

  他使盡力氣地吼著,卻只覺得喉頭灼燙不已,像是拿石頭磨過一般。

  「喂,上頭到底有沒有人啊?」下頭傳來的聲響似乎有些不耐,粗啞卻又不低沉的難聽嗓音。

  君絕五無奈地瞪著那一小片天空,不禁歎了一聲。

  看來,是老天要滅他,他現下別說要發出聲音,連要張開眼的氣力都沒有。他乏力地合上眼,雙手滑落在身側,拉扯著革帶,系在革帶上頭的玉珮,順勢脫落,穿過層疊的枝葉,發出悉卒的聲音,落在一雙厚實的手上。

  褚劍兒睇著落在手心裡的玉珮,疑惑地抬眼看向樹上,思忖了半晌,蹬地躍上樹。

  ***

  啊……他該不會是掉到火焰地獄了吧?他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非得要受這火焰灼燒不可?

  他承認他平時老是欺負紹杉,可他也是為了他好;他承認他是風流了一些,可他從未曾調戲良家婦女;他承認他是桀驁不馴了些,但他懂得尊師重道、兄友弟恭,嚴格算起來,他幾近聖人了。

  該是有佛陀踩著蓮花引他入西方極樂才對,為何他竟在這兒受苦?

  還是,他根本就沒事?

  微蹙起眉,隱隱約約聽見身旁傳來悉悉卒卒的聲音,更是加深了他的揣測。

  難不成,他真教人給救了?

  半夢半醒間,他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破舊的屋頂,哦,不,瞧起來不太像是屋頂,這好似隨便撤了幾把茅草敷衍地搭起的,既遮不了風,亦蔽不了雨,一旦下雪的話,就準備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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