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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灰蒙天際,霰雨依舊落個不停,交織出薄霧般的寒凍,催得街上購買年貨的人潮早早消散不見。

  在城北市集上,卻依舊有著兩抹身影杵立在細雨之中。

  天候不佳,凍得上街的淳於後不由得更加拉緊身上的皮草,抓緊手上的油傘,直瞪著捉著她上街的罪魁禍首。

  「裘姨……」她討饒地低喊。

  到底要逛到什麼時候啊?她好不容易將大內要的錦綾都給趕出貨,以為可以輕鬆個幾日,誰知道她一閑下來隨即教裘姨給捉到街上,說是要買些妝點的東西,可那些東西莊裡應該都有的,就算莊裡沒有,也有其他人代勞,哪裡需要她這個主子親自採買?

  「再等會兒。」原絲裘對她揚了揚手,隨即又和販子殺起價來。

  淳於後不禁翻了翻白眼,水眸直睇向街尾的胡同,睇著在這黃昏時分卻已顯得熱鬧喧嘩的酒肆。

  這天候如此凍人骨頭,這酒肆倒是沸騰得很。

  她饒富興味地再往前走上幾步,睇著酒肆上頭所掛的招牌,念著上頭的題字:「無憂閣?」敢情踏進這酒肆裡,真能無憂無慮?

  唉!聲色犬馬之地,紙醉金迷,惑人心神,然而待酒醒人清時,還真能無憂嗎?

  大概只有蠢男人才會信了這等蠢事。

  她斂眼瞅著掛滿紅彩的無憂閣,搖了搖頭,正打算回頭找裘姨,卻突然見著巷子另一頭有兩抹極為熟悉的身影,她仿若遇著天敵般,想也不想地轉過身,回避他們。

  聽著霰雨飄落在油傘上頭,再聽著腳步聲倏地消失,她隨即轉過身,盯著已經消失的身影。

  方才那人可真是像極了他,不,不對,一定是他,能夠像貓般走路的人,除了他不做第二人想;況且,他身邊還帶著太葦。以往是她笨,明知道他的腳步輕盈得像是個練家子,卻一直沒有懷疑過這一點。唉!定是太葦的武功底子誤導了她,教她誤以為他不懂武。

  啐!她又想到哪兒去了?

  不過,他不見了,看來是進了無憂閣。

  淳子後抬眼瞅著招牌,小步往無憂閣前進。其實,她沒什麼意思,只不過是想要證實他是不是上無憂閣,至於他到底是要狎妓買醉,或是什麼來著,全都不關她的事,畢竟兩人尚未成親。

  但,若是在這當頭,讓她知曉他真是上妓院狎妓,說不準她可以以此為由悔婚呢。

  上吧、上吧,儘管上吧,如果真讓她抓住了把柄,她可不會那麼簡單地放過他!

  就說嘛,他渾身上下都不對勁,打從頭一眼見著他,便覺得他古怪得緊,而他那一套落魄少爺的說辭更引起她的懷疑;現下,她說不定可以找出答案了。

  哼!倘若他真的落魄,他又憑什麼踏進這煙花之地?

  雖說這不過是一家酒肆,可她聽說過,現下京城裡有愈來愈多古怪的酒肆,裡頭有不少曲倌,而且就像是妓院般,還有姑娘可以陪著喝酒吟詩作樂。

  她可不是沒瞧過那些袒胸露乳的曲倌,在那小小的廂房裡能做什麼傷風敗俗的下流事,她可是清楚得很;只要他真的那麼做,她絕對會二話不說地把他趕出禦繡莊,絕不寬貸!

  她心裡暗下決定的同時,更是小心翼翼地逼近無憂閣,而後整個人附在門邊,直往裡頭偷覷。

  果真如她所料,他真的是到這兒和女人鬼混。

  只見一個女子一手抓住他的手,一手拎住他的耳朵,而他只是低聲輕呼著,好似疼得緊,嘴角可笑得快要裂開。

  和他相處了一年,他從未曾露出這般自然的笑,平常不是笑得虛偽,便是笑得邪氣,再不就是笑得猙獰。她從未見過他如此真誠而自然的笑,他和這女子似乎再熟稔不過。

  「後兒,你在那兒做什麼?」

  裘姨的喚聲突然傳來,淳於後雙腳仿若得到了命令般地轉身便跑,壓根兒忘了她要衝到裡頭和他說個清楚,要他趕緊收拾細軟滾出禦繡莊,她只知道她不想繼續待在這兒,她必須要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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