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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原先他以為老爺命他回來是要將總鋪的生意交給他,或者是撥出織造廠交托他,但回來幾日都沒聽老爺提起,八成不若他想像的。

  難不成老爺召他回來,真的只是要幫眼前的笨千金?

  這麼一來,豈不是比他待在蘇州還糟?

  他很清楚自個兒並沒犯下什麼大錯,況且老爺也沒摘掉他總管的頭銜,但……該不會真要他從頭再教她一遍吧?

  她不成材得很,還教她作啥?

  唉,不過再怎麼不成材,她終究姓傅,是傅家血脈,老爺怎麼可能棄她不顧。

  老天真是不公!

  儘管老爺口口聲聲說,幾乎將他當自家人看待,然而他給自個兒的好,卻永遠不及他的女兒們。

  不管老爺如何倚重他,他終究是個棄兒,是他好心從外頭撿回來的。

  他不姓傅,無法得到老爺的信任,反觀她……

  抬眼探去,阮棄悠發覺她竟趴在軟榻上睡著了。

  他不禁微挑起眉,睇著她略微蒼白的粉顏,無奈地搖了搖頭。

  分別三年,她的倔勁不變、逞強不變,唯一有改變的是——她確實學會算賬,儘管算得不怎麼正確,至少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她僅用一夜的時間,就把所有的賬本都給謄好了。三年了,她總算有點精進,只是,他卻賠了自個兒。

  原以為她應該輸定了,這麼一來,他便可以好好地差使她,豈料人算不如天算,這回算是栽在她的手裡。

  可她也真是無聊,居然只說了要乘畫舫遊湖,他還以為她會使出什麼狠招呢!

  她也不想想自個兒一夜未眠,今兒個肯定累得啥事也做不了,該要乖乖回房休憩才是,反倒硬拉著他一道遊湖,這有何意義,這又算什麼懲罰?

  她八成是故意要拖住他,害他一整天都成不了事,而後還得回去面對老爺的質問,而她儘管補眠,啥事都不管。

  然而,她都已經不知道昏睡到第幾殿了,他還要在這兒等她嗎?倘若她不醒,他豈不是哪兒都不能去?

  啐!刁蠻驕縱的傅家三千金!

  對了!倒不如任她在這兒睡著,隨便她要何時醒,而他呢,就乘機回布坊,總好過在這兒被春風吹拂得快要入睡。

  阮棄悠打定主意後方要起身,卻發覺她的手就擱在他的靴子上,但見她趴在軟榻邊,一手擱在軟榻上支著額頭,一手卻放在他的腳上,好似怕他逃了。

  啐!以為這樣他便抽不了身嗎?

  阮棄悠微晃著腳,想甩掉那只擱在他靴子上頭的纖白玉手,不過非但沒甩掉,倒見她微擰柳眉,輕吟一聲。

  她八成料到她自個兒會睡著,而他會乘機逃走,才會出此下策。

  然而,她真笨得以為這樣就限制得了他嗎?這哪叫抓?分明只是將手擱在他的腳上罷了,只要他拿掉她的手,不是一樣可以走嗎?

  阮棄悠在心裡暗罵她蠢,他微彎身子想要撥開她的手,孰知一碰著她的手,卻好似給燙著一般;他趕忙收回手,一顆心狂顫得教他發昏,他驀地想起在多年前也有過這樣的事。

  殘存的記憶不怎麼清楚,只記得有過這麼一回事,只是……怎會這樣呢?

  他微挑起眉,睇著她纖白如玉的青蔥手指依舊擱在他的靴子上,他不禁煩躁地爬了爬發。

  他可不想在這兒呆坐到她睡醒,與其在這兒耗著,不如再碰她一回吧,說不準方才只是他的錯覺罷了。

  念頭一起,他隨即又輕輕地覆上她纖白的玉掌,才感覺到她肌膚細嫩,隨即便覺得一陣熱意燙到掌心,逼得他不得不趕緊鬆手,仿若見鬼般地直瞪著她。

  混蛋!真逼急他了,他只要一腳踹開,一樣可以走!

  阮棄悠微惱地準備抬腿,然而一見著她睡得正舒服的模樣,卻狠不下心,長腿抬了又放、放了又抬,幾番來回,硬是狠不下心腸,軟他不禁頹喪地垮下肩,無奈一歎。

  罷了!就當他履行賭約吧,願賭服輸總成了吧?

  「爺兒,還不下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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