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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她的眼波輕轉,拿起另一條純白的手絹,開始思忖著要在上頭繡上什麼花樣,然而心頭浮現的依然是那一張邪肆倨傲的俊臉。

  「可是,小姐,觀府的下人太放肆了,居然連膳食都不常替咱們拿來,壓根兒不把小姐放在眼裡。這件事倘若不同大少爺提及的話,咱們豈不是要被活活餓死?」裘瓶靜義憤填膺地吼著。

  她原本是想同二少爺說的,卻又怕二少爺會逮著機會欺負小姐,便打消了念頭;但無論如何,她一定要告知大少爺這件事,否則小姐的身體怎麼撐得下去?她是不打緊,可小姐是金枝玉葉,以往在季府,雖說不受老爺重視,但至少老爺是不可能讓小姐餓著的。

  到底是怎麼著?原以為小姐嫁入觀府之後便不會再受苦,豈知這觀府的下人是如此刁蠻,竟欺到主子頭上來!

  「倘若在這富可敵國的觀府裡餓死,倒也是奇聞一樁。」她勾起一抹笑,不甚在意地道,然而手中的針卻一直落不了點,只是出神地拿在手中,看在手絹上竟全都是他的笑顏。

  「小姐!」裘瓶靜不敢相信她居然可以這麼冷靜。

  小姐總是如此,雖是堂堂千金之軀,卻絲毫不在意下人如何待她;但是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小姐這樣日漸消瘦,否則她如何對得起死去的夫人?

  「我累了,想休息了。」她輕喃著,將手絹擺到一邊去,倒在床榻上。

  孰知雖閉上眼,他仍像鬼魅般不肯放過她,出現在她黑暗的眼裡,令她覺得無奈又無可奈何。

  裘瓶靜將手絹放到一旁的桌上,瞅了她一眼,隨即下定決心。

  小姐不要她去找大少爺,她偏要去,否則再這樣下去,小姐的身子一定會撐不住的。

  ***

  一雙魔魅的眼眸在暗處伺機而動,那雙眼的主人,有著硬如銅牆的臂膀,不由分說地將她擁在懷裡,恣意地挑誘她的感官,放肆地勾引她的心魂,使單純的她沉淪在深不見底的罪惡之中……她想逃,卻逃不了,或許是因為他有力的鉗制,或許是因為她貪戀著他的溫暖,又或許是再也沒有人可以像他那般挑起她心中沉寂塵封的情緒。她不願意逃,也無力可逃。

  可是卻不能不逃,她的心不安的戰慄著,是因為所背負的罪惡,是因為不願意再犯下相同的錯,她必須逃,一定要逃。

  然而,他的眼孤寂而倨傲,滿是饑渴索求的神情,總是讓她忍不住多看一眼;但是再看的話,只怕便會沉入淵底。

  她不想看,然而雙眼卻不受控地盯著那一雙訴盡渴求的眼……「還在睡啊,我的姑奶奶?」

  突地,一聲拔尖的叫聲響起,將受困于夢中的季雪梅喚醒。她一身濕汗淋漓地瞪著眼前婢女打扮的姑娘,在夢與現實間恍惚著。

  「瞧什麼瞧?」那位婢女瞪大眼與她對視,壓根兒沒把她當成主子看待。「怎麼,瞪著我看,是在說我不懂得伺候主子嗎?」

  她雙手捧著午膳,隨意地拋甩到一旁桌上,盛著糙食的碗碟撞在一塊,就連盛湯的碗也歪倒在一旁,裡頭的湯弄濕了她桌上未繡的手絹。

  季雪梅一臉錯愕地望著她,不懂她為何如此待她。瓶靜呢?

  「怎麼,午膳都給你端來了,還不知道要自個兒起來用嗎?你該不會是要奴婢我來服侍你吧?」

  那位奴婢的身後跟著兩三個婢女,個個噙著尖酸刻薄的氣息,悠閒地晃到她的跟前。

  刹那間,季雪梅簡直快要不知道到底誰才是奴,誰才是主子。

  季雪梅縱有滿腹的不滿,卻沒有說出口,不過看看外頭的天色,早已過了午膳的時刻,她不禁想笑。

  在季府她不是沒受過類似的對待,這對她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只是這觀府的奴婢欺淩人的手段比季府的奴婢還更上層樓。

  瓶靜呢?怎會沒見到她的人?

  「你是在找你那個奴婢嗎?」其中一個奴婢坐到她的身旁。「我告訴你,你那個奴婢不要你這個主子了,一大早便同尋大人出去晃,到現下還找不到人哩!」

  「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會有什麼樣的賤婢。」另一個奴婢意有所指地道。

  「我不懂你們在說什麼。」以往總有瓶靜在她身旁,她鮮少遇到此等陣仗,到今兒個她才發覺,瓶靜真是了得,居然可以面對這一群伶牙俐嘴、蓄意找麻煩的奴婢。

  「你會不懂?」端午膳進來的婢女發飆了。「你以為咱們不知道你安的到底是什麼心嗎?說穿了,老爺今兒個不在府裡,你便厚顏無恥地想要攀上二少爺,你以為咱們不知道嗎?」

  季雪梅一愣,心猛地揪緊,豔麗的粉臉刷成慘白。

  她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難道她們……「奴婢就是奴婢,沒什麼教養,一張嘴也不懂得要洗,臭得讓本小姐難受得很,倘若沒事的話,滾出我的房!」季雪梅深吸一口氣,壯壯自個兒的膽子,想將她們趕出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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