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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由蒼茫轉換成無際的黑,再由黑夜掀出一抹淡淡的灰藍,自萬層疊雲之中篩落出點點微弱的光芒;而半躺在暖帳裡的花襲人,紅著一雙水眸,一夜未眠地瞪著紫檀本帳架,滿腦子淨是鏡如水。

  不過,她並非像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癡心妄想著他俊美的容顏,她只是一直反復思索著他所說過的每一句話。

  他知道她的名字不稀奇,但是知道她的來歷就不得了了!

  有關於她混沌之際所看見的土黃色美人陶像,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並沒有對人提起過,他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而且當他的手覆在她的額上時,她確實有一種異樣的感觸,仿佛回到了二十一世紀,仿佛只要她一睜開眼,便可以看到二十一世紀的景致。

  是妖術也好、魔術也罷,是人也好、是魔亦無妨,她現在就像是一個藥石罔效、生命垂危的病人,只要能夠給她一線生機,再痛苦她也會咬牙嘗試。

  想來想去,她還是覺得自己該去試一試。

  如果他真的是個神棍,她也只能認命,畢竟這麼神奇的事情,也不是每一個神棍都可以玩得出來的。

  反正都已經落到這麼糟的地步,她就不信還能有多糟,大不了就在這個時代過一輩子而已……

  一輩子?天啊,真要她在這裡待一輩子嗎?

  要她如何忍受沒有計算機的遠古時代?怎麼能夠要她在人前扮演如此完美的角色之後,卻得不到一絲收穫?

  為了不讓別人看不起她們母女倆,她是多麼用心地揣摩溫順女子的角色,把自個兒野烈的個性埋進最深處;在人前,她是個最完美的女人,集所有優點於一身,遂她怎麼能在得到掌聲之前就離開呢?

  她還有很多事沒做,她還沒有把那堆嘲笑她們母女的人踩在腳下,怎麼能夠這麼簡單地放過他們?

  花襲人突地翻身坐起,佈滿血絲的豔眸微微眯起,挑高柳葉似的眉。

  不成,她一定要回到二十一世紀,不管用什麼手段,她也要回去!

  她站直了曼妙的身段,勾魂的澄澈眸子直視著門外,仿佛下了多大的決心似的,堅定不移地往門外走去。

  繞過蕭瑟清索的園子,她往賈府的前院走去,閃過熱鬧喧嘩的筵席,專挑些人少的小徑往外走。

  啤!這賈府還真不是普通的有錢,一個園子那麼大,她走到腳都酸了,居然還找不到出口。

  可惡,這賈府也未免太大了吧!

  這座府邸她只走過一回,要她想起如何走出這府邸實是有點困難。

  神啊,難道她真的那麼笨嗎?笨到連一座園子都走不出去……嗚,倘若她連賈府都走不出去,她又能到哪裡去?

  對了,她連鏡如水住在哪裡都不知道,她出府要到哪裡找人呢?

  念頭一定.她的腳像是生了根,緊緊地附著在腳下的石徑上,一步都無法前進……

  這下子該怎麼辦才好?該死,她要到哪裡找人呢?

  她盯著石徑前的拱門,眼睛一溜,睞向兩旁的豔綻紅梅,粉櫻色的唇瓣不禁緊緊地抿住,恨恨地在心底咒駡個千萬遍。

  她怎麼會這麼笨呢?

  完蛋了,來到這個時代,她像是個再低能不過的白癡,居然連最基本的生活都不會,她還能做什麼?

  不過說真的,就算他告訴她住在哪裡,她也不知道要上哪裡找人;她原本就是個路癡,也不知道這個時代街巷道弄的名稱,就算給她地址,她一樣找不到地方。只要一踏出賈府,她很有可能會餓死在外頭。

  不成!為了以防萬一,她得回去探花坊,隨便拽個幾件可以賣錢的珍奇古玩,往後可以留在身上典當,至少餓不死自己。

  思忖了一會兒,花襲人正決意往回走,方微掀起自個兒礙手礙腳的羅裙,突地聽到後頭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她連忙鬆手,在戴上溫和面具之前不禁在心底嘀咕了幾聲。

  嗟!是哪個傢伙這麼了不起,偏在這個時候走進這人煙稀少的小徑?

  天曉得這羅裙有多難走動,倘若不拉上一點,怕她的步子再快一點,便會丟臉地跌個狗吃屎。

  唉!這賈府裡,到處都是人,她若是想要多拿一點值錢的玩意兒,看來除了藏在裙子裡再無二法了。

  「襲人,你不是在找我嗎?」

  輕柔如風的嗓音倏地響起,花襲人登時回頭,晶燦的水眸瞪得快要凸出來了,活似見到鬼。

  他……怎麼會在這裡?他怎麼會知道她在找他?

  他該不會是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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