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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啐!她在胡思些什麼?

  他到底是不是被軟禁,或者只是不想再到逍遙宮來,都不幹她的事,她現下光是心煩娘的病情就夠她頭疼了,何苦再找其他事來折騰自個兒。

  娘的病情每下愈況,氣色也一天比一天差,歲末又逐漸接近,她的心簡直快要蕩到穀底了;她好像怕那位術士會一語成識,但她又找不到一個可以讓她託付下半輩子的男人,這該如何是好?

  以往每到了這個時候,都是她心情最好的時候,她是在除夕出生的,聽娘說就是因為她是在一年的最後一天出生,遂才將她取名為歲年,取其意歲歲年年……願她年年都能位在她的身邊。

  但她好怕過了今年,身旁會少了娘,合該是令人喜悅的年節,為何如今教她這般苦不堪言?為何她買盡良藥、找遍良醫,卻依舊治不好娘的病?

  錢不是萬能的嗎?錢可以讓她不用再窩在破茅屋裡,讓她不用再以羡慕的目光看著別人的新衣裳,讓娘可以安心地過下半輩子,但為何她卻買不到娘的健康?為何得親眼見娘日漸消瘦?

  「歲年,是不是我等說話傷了你的心?」

  有人輕聲問道,官歲年驀然回神,還未及答話,身旁便有人替她接話。

  「爺兒,咱們家歲年累了,還請爺兒讓歲年先下去休憩吧。」

  官歲年一抬眼,「二掌櫃?」

  崔令和微微淺笑,再睇向落座在一旁的數位客倌。「真是對不住,我先帶咱們家的歲年回房了。」

  「不打緊,若是歲年累了,便讓她先休憩吧。前些日子發生了那樁事,想必她現下……」說話的客倌被人推了兩把,趕忙合上嘴。

  崔令和微點了下頭,便拉著官歲年往外走。

  「你的氣色不佳,是怎麼了?」

  崔令和帶官歲年走出笙歌不斷的內院,在冰冷寒風的吹拂下直往前院走去。

  「我娘出了一點問題。」她淡淡地道:「多謝崔大哥方才解救了我。」

  「那不算什麼,我只是不懂你為什麼把面紗拿掉了,我不在的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崔令和直盯著她看。

  「易大哥沒告訴你嗎?」

  「我還沒見著他哩,裡頭忙成一團,就不知道他這個執事的大掌櫃到底是上哪兒去了!」一提起易至黎,崔令和不由得說教起來:「真是的!你有什麼事,他也沒捎封信通知我一聲。」

  「倒也不是什麼大事,是陰錯陽差之下才以真面目示人,橫豎我原本就有這個打算,不過是提前一點罷了。」自個兒倒是看得很開的,可她能不看開嗎?易大哥和易大嫂都出面說情,她只好把赫連泱得罪她的事都給忘了,從現下開始,她決定豁出去了。

  娘的藥貼每一副都貴得嚇人,可這又有什麼辦法?每帖都是進貢的禦藥,想必其療效一定不差,她花了大筆銀兩請人去搶禦藥,只要能夠讓娘藥到病除,花再多銀兩都值得,怕就怕花了銀兩還不見成效。

  「又是為了你娘的事?」崔令和微蹙起眉。

  官歲年點了下頭,抬起水眸睇向遠方。

  黑暗的遠處沒有半點燈火,只能依稀見著白白的雪花自天而降,淡淡地漆上一點蒼白……嗯,那個蒼白的點怎麼好似愈來愈大來著?

  「耶……你不是赫連泱嗎?你是何時到揚州來的?」崔令和眼力極佳,赫連泱尚未走近,他便一眼認出他來。

  「崔令和?」赫連泱一愣。「你怎麼會在這兒?」

  崔令和是易至黎的好友,每年過年他到揚州城時,肯定都少不了他這麼一個人,今年尚未在易主會見著他,反倒是在這兒瞧見他了;怎麼,難不成他也是為了這個跋扈又混蛋的女人來的嗎?

  「我才想問你怎麼會來這兒呢。」崔令和拍了拍他的肩,「你不是向來最不喜來這種煙花之地,你姐夫不是找你數回都請不出門的嗎?」

  「今年被設計了。」赫連泱沒好氣地回答,雙眼盯直著氣色不佳的官歲年,「你該不會不知道這逍遙宮是我姐夫從親家翁那邊繼承來的吧?」

  「哦……原來如此。」崔令和輕點著頭。「我當然知道你姐夫是這兒的大掌櫃,因為我是這兒的二掌櫃;沒法子,誰要你姐夫那般愛耍風雅,硬是要大肆改造逍遙宮,他來找我合夥,我拗不過他,只好……但以往你姐夫要我找你來,你都執意不肯來,今兒個沒他帶領,你倒是一個人闖了進來,膽子可真不小啊。」

  「你當我是毛頭小子啊?進這種地方,還需要什麼膽量?」他只是不愛來,只是不喜歡這地方的女子罷了,豈會是不敢來?

  倒是她,該不會是在對他使性子吧?從他不斷地接近,便瞧見她轉過身去,從頭到尾沒正眼瞧過他,敢情是忘卻被她整得極為可憐的他了?

  其實也不能怪她,她一天要見多少人,又怎能將每個人的臉都記在腦袋裡,忘了他實在是不能怪她,只是……他待會便會讓她想起他是誰,還會把她拖回易府,要她在姐姐面前說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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