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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初……梓……璃……」

  夜深人靜,偏離市區的大街上早已寂靜得毫無塵囂之感。

  因此,小公寓裡一有細微聲響,便顯得詭譎不已,尤其當那沙啞嗓音隱藏著一股怒氣破空而出時,更形驚心動魄。

  「可惡……」

  很狼狽地趴在冰冷的地板上,鐘離禁怒紅的魅眼只差一點點便可以噴出熾人的火焰。

  那沒良心的女人到底又死到哪裡去了?

  該死,吃過藥之後,他便又被她攙回房裡休息,但是天知道她到底是幫他買了什麼樣的成藥,吃了之後,不但沒有感覺好一點,反倒覺得更痛苦。她不會卑鄙到在他的藥裡加進不該存在的藥物吧?

  更過分的是,他已經接連喊了她好幾聲,她居然又來個相應不理。

  現在是淩晨三點,別告訴他,她又出門去了……放一個對她有重大恩情的病人不顧而兀自出門玩樂去,那簡直是太沒人性了。

  倘若不是因為不想讓其他幾號的情婦們見到他這窘狀,他是絕對不可能再待下去的。雖然實際上,他也可以到別的地方去,不是非待在這裡不可,只是……

  呃,頭痛的時候實在不太適合動腦。

  現在最重要的是——離開地板。他不當嬰兒很久了……

  一個成年的男人,除非其他不良於行的因素,否則不該還趴在地上?只是感冒而已,如果他連最基本的禦敵體力都沒有的話,豈不是要讓人給笑死了?

  沖著一口身為天之驕子的傲氣,鐘離禁奮力撐起沉重的身軀,上氣不接下氣地靠在牆上,一步一腳印地開門往外走,才要張口再次斥駡,卻發覺幽暗的空間中唯有一絲光亮自畫室的門縫流瀉而出。

  畫室?不會吧,現在都什麼時候了。

  吞了吞口水,硬是潤滑有點乾澀的喉頭,再緩緩地走向畫室,微微推開房門,便見到纖細的身影在畫布之前和藝術之神進行著美麗的對話。

  他不懂畫、不懂藝術,但是他卻愛極了作畫時的她。

  向來倨傲的水眸,在揮灑畫布的同時更是犀利得教他折服,然而他永遠不知道她作畫的雙眸到底會落在何方……

  「梓璃……」倚在門邊已用盡他所有氣力,最後只能很無奈地落座在門邊。「如果聽到了,就回我兩聲吧……」

  真是的,她每次一站在畫布前,就算是發生火災地震,也轉移不了她的注意力。所以當她在作畫時,他總是會在畫室裡半是休息、半是欣賞地等著她完成至一個段落:而她也窩心地在畫室裡放了一床軟墊,讓他不知覺的在充塞顏料氣味的畫室裡睡去,倘若他沒睡著或是真的等不下去時,他總是會半強迫地將她拉到自個兒懷裡……

  那一段記憶不知道怎麼搞的,現在回想起來竟有點酸澀,一定是因為他生病了的關係吧!

  ***

  「阿禁,你怎麼會在這裡?」

  仿佛聽見他不規則的呼吸聲,初梓璃充滿動力揮舞著的手不由得停了下來,然後跑到他的身旁。

  「因為我痛苦得快死了,想要問問你到底是給我買了什麼藥,如果要報復的話,也不要用這種會留下證據的犯罪手法,如果真被識破了,我會覺得自己死得很丟臉……」儘管氣喘吁吁,半是戲謔半是玩笑的諷刺依舊掛在他的嘴邊。

  這是天性,怕是一輩子都改不了的。

  「誰要報復你?」是她嗎?

  這個笨孩子是因為冤家太多了,才會可悲地把她也聯想成他的冤家嗎?低頭睨了他一眼,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唉,她必須把自己養得強壯一點,否則哪有辦法攙著他走來走去的?

  「不是你嗎?」這個地方只有兩個人,不是她,難道會是他自己?

  「我為什麼要報復你?你做了什麼要我報復的事?」她回頭看著擺滿畫的房間,瞬地想到她收在角落的軟墊,連忙把軟墊拖出來。「先過來這裡躺著,我想我沒有辦法再攙著你回房間了。」

  嘖,果真是大少爺脾氣,硬是要她伺候他。

  「這張軟墊……」這觸感他還記得……他們以往都是在上頭嬉戲的。

  他常常窩在這上頭,等著她在畫布上頭填滿他看不懂的色彩;嚴格說起來,他和她還真不是普通的極端,而且像是永遠不該會有接觸的南北兩極。

  她聽不懂他的商業經,他不懂她的藝術美;她把他的商業經當成催眠曲,而他則是把她的藝術美當成另一種待價而沽的商品。

  但是他卻喜歡窩在她這裡,在她遠到歐洲之前……

  「我以為你不會再來找我了,所以為了節省空間,便把這張軟墊收起來。」

  把他安置好,她隨即又跑回房間拖出被子。「今天晚上,你就在這裡屈就一下,這樣我也好就近照顧你。」

  她坐在他的身旁,瞅著他依舊蒼白卻又狂傲不馴的模樣,也只能苦笑在心底。

  唉,這下子真是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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