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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為了我家少爺,要我沒了這條命都無妨,要不然我怎麼對得起當年一手提拔我的老爺呢?況且少爺會受傷,也是因為我。」歎了一口氣,白時陰隨手拿起叉在腰際上的竹笛把玩著。「沒有一個奴才的命可以像我這般的好,不但可以習武練字,又可以學音律、樂器,老爺對我的恩惠,我是一輩子都報答不完的,若是少爺再因我而有個三長兩短,要我用什麼顏面去見老爺呢?」

  夏侯淚抬眼睞著他。「你還會吹笛子?」她還以為那是裝飾用的。

  「當然。」

  「那吹個兩首好曲子讓我解解悶,別老是說些恩澤似天大的狗屁話讓我頭疼。」斂下眼,她看著山徑再往前走。「你先前也告訴我,若是我醫好你家主子。你便要做牛做馬地報答我;照你這麼說的話,我真不知道到底要到哪一輩子,才能夠等到你的伺候。」

  聽她細碎的話語,他驀地明白原來她是要他別淨把一些事攬在身上,勉強算來的話,她應該是在安慰他吧。

  「你不是說你會吹嗎?還不快點?」沒聽見他的聲響,在轉折處她又回過頭。「若只是裝飾用的,儘管直說無妨,我不會勉強你,更不會取笑你的。

  「我讓你聽聽什麼叫作天籟之音。」他的音律雖說不似師父麾下第一大弟子世無常那般好,倒也是師父稱讚有加的。

  「我等著呢。」她訕笑著。

  一個大男人能懂什麼音律呢?雖說他長得白白淨淨的,壓根兒都不像個習武之人,可這也不代表他……

  笛聲乍現,震天撼地而來,清脆抖顫得若銀瓶迸裂,婉轉滑順得若撫琴低泣,教她渾身一顫,不自覺地轉身看向著他。原來前些日子她所聽到的笛聲便是來自於他呀!她不懂樂音,不懂曲調,可這聲音真是好聽。

  一個大男人居然也有這等造詣,莫怪那群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們會巴住他不放。

  短短的一首曲子若萬馬奔騰般地跌踏而來,震得她連一曲終了都忘了回魂。

  ***

  「怎麼?好聽嗎?白時陰拿著竹笛在她眼前晃著。

  夏侯淚登時回神,勾起戲謔的笑。「若是同宮內教坊的樂師比較起來,你還差了好大一截呢。」哼,這般的樂音不過是用來騙騙青澀的姑娘家,之於她可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她出入宮中數載,更曾經坐在英德殿上側聽宮中樂師的天籟之音,看舞看百戲,瞧盡了宮中繁華的奢侈。

  「你進過宮啊……」他隨即又暗斥自個兒的愚蠢。「說的也是,宮中的太醫都還得要同你請教哩,你進過宮,似乎也犯不著這麼大驚小怪;只是若未瞧過你,饒是誰也猜不到江湖上名聞遐爾的鬼面神醫,竟會是如此年輕的姑娘家。」若是他沒有親眼所見,還真是教他難以相信。

  「我可是習醫多年了。」不睬他,她又逕自往前走。

  嘖,她年輕嗎?她都不知道已經及笄幾年了,連她自己都不想數了,她老早就不年輕了;站在有張娃娃臉的他身旁,儼若像是一對姐弟,真是教人厭惡。

  「咦,我突然想起,既然你的醫術這般了得,為何你偏是不醫治自己的臉呢?」沒道理治不好的,是不?

  「那是因為……」嘖,這小子偏在這時候精明起來。「我臉上的疤是天生的」

  她閃避著話題,腳步更是加快,一雙燦亮的水眸看崖壁、看山徑,就是不看他。

  「可我怎麼看都覺得那不像是天生的。」她走得決,他自然不落於後。「依我看比較像是燒傷的,你怎會讓自個兒燒傷的呢?依你的身手該不會讓這事情發生的,是不?你該不會是有什麼不方便同人說起的隱情吧?」

  夏侯淚翻了翻白眼,硬是不睬他,省得她待會兒沉不住氣說溜了嘴。「幫我把藥簍子拿好,我到那山崖采藥。」

  「那兒?」白時陰錯愕地盯著她所指向的那一面山崖。「不好吧」

  她居然打算到對面的山壁去,雖說那兒有樹攀抓著,可她得要空躍到山徑對面;就算她有武功底子,也不能自恃武學而大意。

  「要不,你這廢人打算上去采嗎?」她挑高眉。「不能幫我的話,就乖乖地站在一旁看看,等我把藥草給采下來。」

  「不要啦。」要他怎麼眼睜睜地看著她一個姑娘家去那麼險峻的地方為他采藥草?好歹他也是個大男人,就算身子骨不是挺強的,雖說武功已經廢掉了,可他的手腳好好的,慢慢爬的話,要上對面的崖壁應該是不成問題。

  「廢人就要有廢人的樣子,別硬要自個兒去做些辦不到的事。」她冷聲斥道。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些日子以來,都背著我替村裡的人做些苦力的工作,一個不經心把我好不容易幫你護住的心脈給傷了,你就準備一個人回長安吧,就算是八人大轎,就算是皇上派來轎,我也不去長安。」

  真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蠢蛋,她絞盡腦汁地幫他醫治,他倒是不費吹灰之力地糟蹋她的努力;再試一次看看,瞧她還會不會幫她醫治。

  「可我好歹是個大男人,又沒有缺手斷腳,這麼點小事我自個兒來就可以了。我應付得了,你在一旁等著。」白時陰哪裡受得了這種氣,硬是把藥簍遞還給她,動手卷起袖子。

  雖說是有那麼一點危險,可他對自己的身手倒還挺有把握的,他自個兒爬總好過要他在這兒等她。若說真要摔死,他寧可摔死自己。

  「你是看輕我了?」她沒接過藥簍,反倒將藥簍丟到一旁,雙手叉在腰上。

  他不是說過她強得不像個女人嗎?怎麼今兒個卻又要她在一旁等地?笑話,也不想想自個兒是個功夫已廢的病癆子。

  「我哪是看輕你?你好歹是個姑娘家,而我是個男人,這些粗重的事由我去做吧,沒道理要你為了我這麼冒險的;要是你出事了、而我又救不了你,你豈不是要讓我一輩子愧疚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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