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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如今她幾乎快要嘗到那種滋味了,那種只敢在夜深人靜欲關燈就寢之前的瘋狂幻想,如今竟呈現在她面前,讓她幾乎要讚歎上帝的恩澤,但是……

  惟一美中不足的是眼前讓她眼花繚亂的刀叉、湯匙,老天啊,誰來告訴她,她到底要怎麼使用這些該死的器具?

  到底是哪一個渾蛋規定說吃什麼東西就一定要配什麼器具?

  就算她今天想拿刀叉吃泡面也沒人管得著她,想用筷子夾英式糕派也沒關係,只要能吃就可以了吧,幹嗎沒事搞出這麼折磨人的繁文縟節?

  不就是為了填飽肚子?沒事把事情搞得這麼複雜是為了什麼?

  刀叉跟湯匙,她倒是還能夠理解到底是要用在什麼地方,但是桌上還擺了一堆古怪的東西,還有一堆瓶子、杯子,甚至是水晶盆子,她很想知道他到底是帶她到什麼餐廳,他們要吃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今天是她生日耶!不要讓她為了吃上一餐而絞盡腦汁好嗎?

  連於靜淡淡地歎了一口氣,放棄面對這堆看不懂的器具,轉而抬眼瞅著與主廚聊得正起勁的晁央弦,倏地,她發現他似乎笑了。

  用力地眨了眨眼,她再努力地確定一次。

  真的,他真的笑了,天啊,雖說不是十分明顯,可他真的笑了。

  連於靜傻愣地凝睇著他,幾乎收不回視線。先不論他的身世背景,他本身亦是相當出色的人,雖說總是冷凝著臉,但他露齒微笑時竟如此勾魂,他雖擁有不凡的家世背景,但是他更擅用智能和犀利的洞察力將整個集團發揚光大。

  他真的是一個相當了不起的人,仿佛沒有什麼事可以難得了他,然而他一天的睡眠時間也少得可憐。

  她看得見他的榮耀,但是她卻永遠不會懂他夜以繼日地工作到底是為了哪樁。工作當然是一件好事,而且身為總裁,他當然得適時地推動提案計劃,可是既然錢也賺了,名聲也打響了,為什麼他還不休息?

  當然她不是要他帶她出去玩,而是覺得他應該要適時地休息,要不然賺那麼多錢做什麼?賺錢不就是為了要享受嗎?

  反正也無所謂啦,他想要把自己搞得過勞死也不關她的事,他不想花大把錢享受人生也無所謂,有她在,她可以幫他適度地花費,幫他享受。

  只是在享受之前,可不可以先教她餐桌禮儀?可不可以別只顧著和別人說笑?偶爾也轉頭過來看看她,別讓她坐在長桌的另一端,覺得自己好像被冷落了,而他不過是在應付她而已。

  雖說她也是挺卑鄙地只想分享他的財富,但是,她覺得自己也挺敬業的,至少她就不會擺張臭臉給他瞧,也絕對不會忽略他的存在,只要和他在一起,她一定會把目光定在他身上,隨時追逐著他的背影,但是他……是她奢求太多了嗎?

  「用餐了,於靜。」

  在悅耳的小提琴聲中,她聽見了他細微的呼喚,登時發現侍者不知何時已站在她的身旁,正等著她把撐在桌面上的雙手放下,好讓他可以方便上菜。

  「那個……」連於靜抬頭想問他要拿第幾根湯匙吃沙拉,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跑來一個女人,竟然無視她的存在,大剌剌地坐在他的身旁,甚至還無恥地對他上下其手,但是更可惡的是,他居然沒有反抗。

  有沒有搞錯啊?他居然還對她笑,這到底是什麼情形?那個女人是誰?未免太沒有禮貌了吧!

  連於靜隨便拿起叉子,根本無法將心思放在面前的精緻沙拉上,只是用叉子隨意地撥攪著,雙眼惡狠狠地瞪著晁央弦。她不怪那個女人,真的不怪,因為她太瞭解晁央弦本身就像是個超級發光體,一群向光性的各式昆蟲自然會朝他飛奔而去,可是,他可以選擇性地關燈吧,不一定非得把所有的昆蟲都吸引到身旁吧,難道他不知道這一堆昆蟲裡頭有益蟲,自然也會有害蟲嗎?難道他不知道害蟲會把他害死嗎?太沒選擇性了吧,就算對方是基於禮貌上,甚至是例行公事地打聲招呼,未免也做得太過了!

  難道他不知道可以告那個女人性蚤擾嗎?女人也是會蚤擾男人的,男人一樣有權利可以控告對方性蚤擾,但是他非但沒有推開她,甚至還一副相當享受的模樣,真是沒節躁的男人。就說天下烏鴉一般黑,她就不信姐夫能對亞蓮忠心多久,她才不相信公主和王子在一起之後過的就是幸福美滿的生活。

  那種童話的情節只會在童話故事出現,騙騙一些小孩子,讓他們以為公主和王子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以為他們都不會受外在誘惑,以為他們可以全心全意地愛著對方一直到老。那是現實之中不會出現的戲碼,所以才叫作童話。

  她曾經天天希冀著聖誕老公公賜給她一個完美的家,希望有一天可以從灰姑娘變成王子的最愛,相信童話的日子,美麗的幻想幫她度過了人生慘淡期,但是當她確定世界上沒有聖誕老公公,灰姑娘也不過是杜撰出來的,王子和公主都只是為了維護王室尊嚴而勉強在一起,她開始相信老爸和老媽當初的誓言,不過是一場美麗的謊言加上錯誤的決定,而她則開始否決愛情。

  她是拜金沒有錯,她可以捨棄愛情換取麵包也沒有錯,如她現在正仿若搭乘著時光機器來到了十六世紀的古歐洲宮廷,享用著人間極致奢靡的一切,正是因為她早已捨棄愛情,等待著麵包的來臨。

  可是,為什麼她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切變得不真實?為什麼她突然覺得侍者們臉上的笑意是恁地虛偽?為什麼她突然覺得樂手們所彈奏的浪漫樂章竟是如此刺耳?眼前鋪著鏤花白絹的長桌也顯得如此礙眼?

  她甚至聽不到他和她正在談論什麼,但是她卻看清楚了他勾在唇角的笑是恁地飛揚而霸氣,甚至還帶著蝕骨惑魂的魔魅。

  那是她不曾見過的晁央弦,他說她是他的女友,但是她卻從來沒見他在她眼前笑過。雖說她該知道他對她可能不是認真的,但是瞬間的心情落差,讓她的心頭狠狠地發酸,一抹酸澀的滋味來得又快又急,讓她猝不及防地刺痛了眼,在熾燙淚水滴落的瞬間,她看見了自己的狼狽,轉而起身倉皇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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