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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你既然很清楚他們是酒肉朋友,又為何硬是要特地擺筵請他們?」吉祥說得極淡,心裡卻是挺欣喜他明白他們不過是一群想要白食的劣友罷了。

  「不過是打算要拿一桌酒萊堵他們的嘴罷了。」誰要他誤交劣友?

  當初不過是一塊兒玩罷了,只不過攪和久了,他覺得自個兒像極了專被敲竹槓的冤大頭;當然不是他自願的,只是久而久之似乎有些習慣成自然了,就因為他受不得激啊。

  他們一人一句便激得他沉不住氣,只好逞一口氣,逞到最後……他都覺得自個兒窩囊透了。

  可,話又說回來,這人活著不就是一口氣嗎?

  那口氣要他吞下,大抵要等到他雙腿一蹬、兩眼一合才吞得下。

  「嘴長在他們身上,他們若真要說得天花亂墜,豈是一桌酒席便擺平得了?換言之,只要你不在意他們說的,也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倘若要在意那種事,豈不是真要沒完沒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有時候這種事,不是那麼簡單的。」他又不是一般尋常百姓,好歹也算是名門之後、也算是富賈之子,身分地位是不同的。

  他也不想在意,但很難啊。

  「就是一念之間了。」

  「我可不像你,凡事都能拿捏得那般好。」文字慎不禁啐了一口。

  她出身貧寒,家裡窮得要賣女兒來養兒子,她怎麼會懂得他的無奈?他又不是自願要去逞那一口氣的,實則因為背負了太多的頭銜,逼得他不得不偶爾逞逞威風、逞逞口舌之能,發洩這一口窩囊氣。但好似逞久了會讓人習慣,教人隨便三言兩語便激得橫衝直撞。

  唉,他真的很無奈啊。

  「往後相公若是不在意,吉祥也方巧在旁,倒是可以助相公一臂之力。」吉祥難得積極相助。

  善盡本分哪,尤其現下已是由丫鬟升為少夫人,她多少得要多擔待些才是。

  要不,老是瞧他被人隨便挑釁便笨得一頭栽進去,她也覺得挺難受的。有這等逞能莽夫,她以後會很苦的。

  「就如方才的情況?」說到此,文字慎不由得想到。「對了,你方才笑了,你知道嗎?」

  「我?」有嗎?怎麼她一點都不自覺?

  「有,就在你幫我趕走他們的時候。」他發誓,他的眼睛絕對沒有花掉,千真萬確看見她笑了,儘管只有一瞬間,但他捕捉得恰時,瞧得一清二楚。

  「是嗎?」吉祥不解地挑高眉。

  怎麼自個兒笑了也渾然不覺?有那般好笑的事嗎?

  「是不是瞧他們氣急敗壞地跑了,讓你覺得過癮極了?」他不禁又貼近她一些。

  聽他這麼說,她好似有些印象了。「嗯,你這麼說,好似真是這麼一回事。那情景,果真是有那麼一點好笑。」回想著那一幕!不由自主的,吉祥的唇角又微微地彎起。

  「你笑了!」文字慎突地暴喝一聲,仿若瞧見了什麼珍禽異獸。

  「我?」她被嚇得一愣一愣的,笑意驀地隱沒。

  他不由得瞪大眼坐起身子,擒住她的肩頭罵道:「我還沒看過癮呢,再把笑容擠出來!我說過了,笑一回一兩銀子的!」

  聞言,吉祥不禁微歎口氣。「相公,我的笑容不值一兩銀子,只要我擠得出來,是不用給我銀子的。」別再亂動了,蓋在她身上的被子都快要掉了,而他……老天,壓根兒沒發覺他坐直了身子,被子早不知道滑落到哪兒去了。

  「那麼……」文字慎低噎喃道。

  微赧地別開眼,卻聽見他有些古怪的聲調,她不禁又回過頭睇著他,見他又放肆地貼到她身上來。

  「相公……」不會吧?

  「要你替我生個娃兒,應該也是不需要銀兩的,是不?」文字慎再次封上她的口,恣意地掀開緊裹在她身上的被子。

  她慌得心悸難平復,卻又不得不任由他予取予求。那是理所當然的,是不?他是她的相公,服侍他,是天經地義的事;倘若能為他生下娃兒,對她來說,更算是好事一樁呢。

  第七章

  天色暗沉,只見東方有一抹靛藍攀在天際。萬福宮後院的廂房外,傳來陣陣霜雪自樹梢墜落的聲響,教猶在半夢半醒中的吉祥張開睡眼。

  她難得地恍神了一會兒,才坐起身子,尚未聚焦的眼探向身旁依舊熟寐的男子,輕輕地拉起被子跳下床榻,動作俐落地整好裝,一頭長髮胡亂地紮起,抓了件襖子便躡手躡腳地往外跑。

  才推開大門,便見著庭前有抹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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