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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悉,你家那婆娘真狠。」

  在一座墓前,文字覺打了兩把油傘,一把倚靠在墓碑上頭,一把則撐在身後;墓前擱了兩瓶上好的酒、幾碟小菜,還有一把焦琴。

  而他,雖是剃去了下巴的胡髭,但一頭檀木似的黑髮卻只是簡單的束起,身上一襲簡單布衣,腳下穿著油靴,怎麼看都不像是出身官宦世家的子弟,遠遠瞧來,就像是一般百姓。

  「不過是捉弄了她一下,她競給我個肘擊,撞得我肚子紅上一整片,八成都瘀青了……」文字覺抱怨般地道:「你不信?我給你瞧瞧,看我是不是在誆你!」

  倏地,文字覺真掀開衣袍,露出一大片瘀紅的腹部。

  「笑?你還笑?啐……」他不由得也仰頭大笑起來。

  墓園裡空無一人,唯有他,而他正在利悉的墓前同他聊家常,說起話來瘋瘋癲癲,如同外頭傳的;文家大少自從考上進士之後就瘋了。

  「利悉,你別笑了……」狠狠地灌上一口酒,文字覺有些乏力地靠在碑石上頭。

  「我不成的,我真的不成……別把她託付給我,我沾不上她的身,只會教她蹉跎了青春……她的年紀二十有四,已經算是老姑娘了,倘若再不出閣,就真沒人要她了……」

  他斂下幾分迷蒙的眼直瞪著墓碑。

  「利悉,你別光只是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哪……」文字覺無奈地勾起笑,狂放的笑聲裡頭帶著些許的滄桑,不復以往的輕狂。「我呀……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不知要怎麼對待她了。」

  一口飲盡手裡的酒,帶著幾分醉意的黑眸直瞪著冰冷的墓碑,他不禁苦笑,拿著酒瓶直指著墓碑。

  「你呀,就這麼撒手便走,留下這爛攤子給我,可真是教我苦惱極了。」

  想靠近不能靠近,想疏遠卻又疏遠不得,利悉瀟灑便走,可卻是教他陷入了痛苦的深淵,一忍便是九年。

  「混蛋東西,誰是爛攤子,又是誰要你承接這爛攤子來著?」

  冷不防地,身後響起一陣嬌斥聲,文字覺尚未回頭,耳朵早已讓人狠狠地擰起,不用說,他自然知道是誰。

  「九娘……」文字覺無奈低喃。

  這些年,他的耳朵教她給擰得快掉了,她若再不手下留情,說不準這耳朵真教她給擰下。

  「你倒給我說清楚。」夏九娘沒好氣地道,纖指沒放鬆的打算。

  好大的膽子,居然背著她,跑到利悉墓前訴苦。

  啐,誰是爛攤子?他未免把她夏九娘給瞧得太扁了?

  「說什麼呀……」文字覺探手往身後一抓,孰知這一回沒抓著她的人。

  「哼,你以為我會笨得再上第二次當嗎?」她夏九娘是何等人物!豈會笨得再上第二次當。

  「我可沒料到你有這般聰穎呢!」文字覺揚起笑意,慵懶中帶了點瘋癲。

  沒偷著半點溫存也罷,至少沒再教她緊擰著耳朵不放。

  「啐。」夏九娘不忘踹他一腳。

  「唉……」他吃疼地往前一趴,雙手環上墓碑,哭訴道:「利悉啊,你瞧瞧,你那婆娘是這般對待我的……」

  「你在利悉墓前胡說什麼?」她沒好氣地推開他,在墓前擺上祭拜牲禮。

  「我同他說,你的年歲不小了,偏又不出閣,再擱著不出閣,真是要成了老姑娘了。」他側眼笑睨著她。

  「我成了老姑娘,又幹你的事了。」她惱火地探手又往他的腿上一拍。

  「端莊點,別讓利悉見笑,他若是地下有知,瞧見你這潑辣模樣,他會哭的,你知道他向來愛哭。」

  「你倒是比我心疼他。」她低喃道。

  哼,他倒是把利悉的性子給摸得如此透徹。

  「他是我的知己啊,空前絕後、獨一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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