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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少呃呃呃了,你每次被人說中心事就會口吃,所以……再狡辯也沒用了。我說學姐啊,喜歡一個人、想念一個人又不可恥,你幹嘛每次都要否認你對那位章魚先生的感情啊?」

  「章魚」是範俐荷取章烈雲前後兩宇的諧音而取的綽號,起初她也是烈雲兄、章烈雲的叫,但她發現只要她一叫出章烈雲的名字,就會有人表情變色,為了不讓某人為這名字感到憂傷,便戲謔的取了這個綽號,至少這麼叫比較不會直接傷到成藹榕的心,她個人是這麼認為啦!

  「你不會懂的。」成藹榕別過臉,苦澀的回應道。

  「我是不懂啦!不懂有人為什麼寧願把想念的心情寫在日記上,卻怎麼也不願打通電話跟他表白;也不懂有人只有在酒醉時,才有膽量跑到機場說要買票回臺灣。我搞不懂,既然這麼想,幹嘛不回去看他?壓抑著這心情不難過嗎?」範俐荷心疼的看著只有在這時候才會展現真實情緒的成藹榕。

  「我離開的時候傷他那麼重,傷到他用那近乎絕望的眼神送我,我想他或許再也不想見到我了吧。」

  他是個那麼幼稚又愛記仇的傢伙,小時候的傷害就已讓他掛懷了這麼久;一年前的抉擇,恐怕更是讓他難以忘懷吧?

  「你又知道了?你又沒回去看他,怎麼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

  成藹榕沒有回應範俐荷的問話,逕自看著天空,想著她離開章烈雲家後的情形。

  當時她拖著行李站在電梯前,看著電梯門開開關關無數次,無論她怎麼起腳,就是走不進去。

  她就這樣愣站了數十分鐘,直到母親打電話來催促她回家,她才終於走進電梯裡;在她踏進門內那一刹那,一股又苦又酸又痛又麻的感覺立即貫穿她全身。在那一瞬間,她才醒覺自己呆站在電梯前卻始終走不進去的原因——她捨不得章烈雲,或許該說,她愛上章烈雲了。

  在她察覺這感覺後,她當場跌坐在電梯裡放聲大哭;她不知道自己在那裡哭了多久,只知道最後是她爸媽把她從電梯裡接回家的。

  事後才知道,通知他們的人,正是章烈雲。

  她很難想像他必須花多少氣力才能下定決心說服自己叫她父母來接她,畢竟他是那麼的不願她走。

  到了英國,她試圖讓自己每天在忙碌中度過,企圖忘卻章烈雲的影子;但就在她以為要忘記他的同時,在一次報平安中,她母親支支吾吾的跟她說了一件讓她所有努力化為灰燼的事。

  她說他們之所以能這麼輕易讓她去巴西,完全是章烈雲以生命作擔保換來的。他說他絕對會幫她安排最安全的環境和最得以信賴的人陪同前往,只求別再拴著她了。

  她母親還說,斯海的經費補助原來是章烈雲給的;而找範俐荷共同前往是為了讓她在熟人的陪伴下,獲得適當的照應與精神上的安定。

  聽到這裡,成藹榕被這事實給震懾得整個人都傻了。

  她沒想到幫她圓夢的人,竟是曾經想把她踢入地獄的章烈雲。

  她母親說,他之所以會這麼做,是希望她快樂。

  快樂?自從她正視他的情感和自己的心情開始,這感受就已經成了個名詞而已,她早忘了自己有多久沒笑過了。

  「如果我沒察覺到這份感覺的話,或許我就不會這麼痛苦了。」成藹榕仰望著天,痛苦的低喃著。

  範俐荷聽到這裡,受不了地對空翻了個白眼。

  「學姐,不是我愛說你,你的痛苦明明是你自找的,現在電話、網路、飛機這麼發達,隨便選一種都可以馬上解決你的痛苦,但你卻硬撐在這裡獨飲傷悲。怎麼?你當你在演瓊瑤的戲啊?非要把自己搞得遍體鱗傷,才顯得出你們之間的愛情有多偉大哦?明明就是兩情相悅,雙方父母也不反對,更沒有第三者,實在搞不懂你怎麼有辦法把這麼簡單的事搞得這麼複雜。」

  「我害怕。」成藹榕輕輕地說出自己心底的感受。

  「是怕他另結新歡?還是怕他已經忘了你啊?」怎麼這麼多顧忌啊?

  「怕他恨我。」

  範俐荷一聽,差點沒把成藹榕掐死。

  「學姐,算我求你好嗎!求你不要再想那麼多了。現在就拿著護照到機場買機票回臺灣,不然就是到樓下打電話或是發e——mail給章魚先生,不然我很怕自己會憋不住跑去幫你告白。」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她這個太監!

  成藹椿聞言,急忙阻止道:「讓我考慮幾天好嗎?」

  「告白當然要一鼓作氣,哪有人在考慮的啊!又不是在買東西。」

  「讓我考慮一下好嗎?」她的心情還沒調整好,而且她實在沒那勇氣。

  「好,我給你一個禮拜的時間考慮,時間一到,你要是還沒告白的話,小妹就幫你服其勞嘍!」

  「一個禮拜太快了。」

  「嫌太快啊?那改三天好了。」

  「俐荷,別鬧了。」

  「我沒在鬧,學姐,你要是遲遲不把你跟章魚先生之間的關係做個了結的話,我們整個團隊都要跟你一樣,變成條苦瓜了,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擔心你嗎?」

  看著範俐荷擔憂的表情,成藹榕從沒想到自己的心情會如此影響他們,看來這件事是不能再拖了。

  但她有辦法在一個禮拜內,對章烈雲說出自己的心情嗎?

  「又再睹『簿』思人啦?如果你當初不把她送上飛機,讓她圓夢去,現在的情況或許就不會這樣了。當初要你做件可以讓對方感動的事,並不是要你把對方送上飛機,而是要你準備個小禮物,或是請她吃頓燭光晚餐之類的,哪曉得……你會如此的舉一反三。」展稅年抽走章烈雲手中的筆記簿,不讓他繼續沉溺在感傷中。

  章烈雲瞪了眼展稅年,並將被奪去的筆記簿搶了回來。

  「她跟別的女孩子不一樣,燭光晚餐跟小禮物對她一點用也沒有。」一個滿腦子保育救地球的人,哪會重視那些風花雪月的事物。

  「那我請問你,你用了這個辦法,有感動到她嗎?如果有的話,她就不會這——年來一點音訊都沒有了。」

  「她忙吧。也或許是我把她給嚇壞了。」

  這一年來,他沒有一天不後悔那天他對她做的事。他常在想,如果他那天不那麼衝動的話,或許今天就不會這樣了。

  「你到底對人家做了什麼事啊?」

  對於展稅年的詢問,章烈雲只是看著筆記簿一個勁的苦笑,什麼也沒說。

  「每次問你這個問題,你就變成了啞巴。你這樣悶著,要我怎麼幫你啊?!」

  展稅年氣憤的吼著他,希望他能開開尊口,可等了一陣,還是一樣——寂靜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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