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春野櫻 > 賭神蘇娘子 | 上頁 下頁
十五


  在這兒十年,她多了一些家人,對她來說,他們一樣真實,也一樣的重要。而且在她離開的這一個月裡,她驚訝的發現到自己對他們的想念是多麼的深濃。

  所以此刻她不想跟魏緹廢話,她只想回家喊一聲爹,然後捏一把啾啾那肉肉的臉頰。

  「蘇……」

  不讓魏緹有說話的機會,她轉身,迫不及待的邁開大步。

  一走出魏府大門,不知怎地,她突然一陣暈眩。她想,許是自由的空氣跟魏府裡的空氣不一樣吧。

  「小姐。」通殺早候在魏府外。一見她出來,他幾個大步便沖上前。

  「通殺。」見著他,她笑了。

  在魏府的這些日子裡,她深深的感覺到他對她的好。那不只是為了報答她的恩情,而是他真心想對她好。

  從前她覺得他對她好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如今,她有著不一樣的感受。她隱隱約約察覺到什麼,可潛意識裡,她又莫名抗拒著它。

  「終於結束了,小姐。」通殺說。

  她點點頭,只覺得頭暈得厲害。

  「是啊,終於結束了,咱們回家吧——」

  可才邁出步伐,她眼前一片花白,身子一軟,便癱倒在通殺懷裡,通殺及時的抱住她,但她已經失去意識。

  他心急如焚,立刻抱起她往蘇府的方向沖。

  回到蘇府,蘇雷遠馬上叫人去找來大夫為她診治。大夫把過她的脈之後,皺了皺眉頭。

  「蘇爺,令千金十分虛弱啊。」大夫疑惑的翻看著她的手心,不解的說:「蘇爺,令千金這些日子做了什麼?她不只受了寒氣,還傷了心肺……」

  蘇雷遠一歎,便將蘇深雪跟魏緹賭大小,然後到魏府當了一個月丫鬟的事告訴了大夫。

  蘇深雪在魏府受的委屈及折騰,蘇雷遠早就從通殺那兒得知。身為父親,他當然不舍女兒受苦,可願賭服輸又是他們開賭坊的最高原則,因此即使知道她在魏府受盡折騰,他也不能插手。

  他知道通殺每天都在暗處守護著她,四下無人時,他也會幫她把所有的活兒都做完。有通殺在,他倒是安心了些。

  只不過蘇深雪幼時生了那場大病,差點兒一命嗚呼。雖然在鬼門關前將人給搶回來,卻已經留下病根,每到天寒便犯,在魏府,她吃不好穿不暖,又常常碰那些冷水,會如此體力耗盡,自然也不意外。

  「小姐幼時的那場病教她留下了病根,這次犯病恐怕不輕。」大夫歎息的說:「我會給她開幾帖護住心脈外加強身補氣的藥,待會兒我再教通殺怎麼熬吧。」

  「謝謝大夫。」蘇雷遠喚來通殺,要他領大夫去賬房支領診金。

  通殺送走大夫,速速回到了蘇深雪的房裡。這時,蘇雷遠的得力助手溫立山來叫人,說是有個大戶要求見他,於是蘇雷遠便要通殺好生照顧著她,自己先去忙著賭坊的事了。

  守在蘇深雪床畔,通殺的心始終揪得死緊。她天寒時難免犯上幾回宿疾,可從沒像這次這般的嚴重。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魏緹。

  想起魏緹這一個月是如何惡整她,他便忍不住咬牙切齒,憤恨難平。她兩人雖是宿敵,但他相信若是角色互換,蘇深雪絕不會這樣對付魏緹。

  「痛……好痛……」突然,床上的她發出囈語,皺著眉心,一臉痛苦。

  「小姐……」他以為她醒了,湊前一看,卻發現她緊閉著雙眼,沉陷在惡夢中。

  「通殺……通……」她的手往空中揮,像是在摸索著什麼。

  見狀,他立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涼,而且滿是傷疤,一抓到他的手,她緊緊的握著。

  他用自己的手暖著她的手,輕聲的安撫,「我在這兒,小姐……通殺在你身邊,哪兒都不去。」

  像是聽見了他的聲音,也像是感受到他手心的溫暖,她緊皺的眉慢慢舒展開來,唇角也微微的上揚。

  她的呼吸變得平順、她的情緒漸漸平靜……然後甜甜的一笑,沉沉的睡去。

  蘇深雪在翌日醒來,一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正是通殺的臉龐。

  他似乎徹夜未眠的守在她床邊,眼睛紅紅的。見她醒來,他臉上堆著安心的笑意,「小姐,你醒了?餓嗎?」

  她點點頭,虛弱得只能發出低微的聲音。

  這時,啾啾進來,見她醒了,很是高興。「小姐,你可醒了,大家都很擔心你呢!」

  蘇深雪朝著她淡淡一笑,沒有說話的氣力。

  這身子曾在七歲那年短暫的沒了呼吸心跳,受到了損害,也種下無法治癒的病根。雖然這十年來,蘇雷遠想盡辦法找來各種珍貴藥材補她的身,可還是難除病根。

  這回讓魏緹折騰一個月,她早猜到會是這種結果。

  「通殺大哥,你整夜沒睡,先去歇著吧,我來伺候小姐便行。」啾啾十分貼心的主動跟通殺換班。

  通殺想也沒想的拒絕了。「不,我不累,我要親自伺候小姐。」他交代啾啾,「小姐餓了,廚房的霍大叔熬了一些鮮魚粥,你去盛一碗來。」

  啾啾答應一聲,立刻前去盛粥。不一會兒,她已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粥回來,交到通殺的手中。

  通殺扶起蘇深雪,一口一口的吹涼,再一口一口的喂進了她的嘴。吃了半碗,她沒胃口了,皺了皺眉頭,推開他的手。

  通殺將碗擱下,用充滿憐惜及寵溺的眼神看著她,「不多吃一點,沒體力。」

  「不要……」她軟軟的拒絕,「沒胃口了。」

  「再吃幾口,待會兒要喝藥了。」他用商量的語氣說著。

  「我不喜歡喝藥……」那些湯藥讓她喝了想吐。

  「不喝不行,大夫說你身子很虛。」他深深注視著她,「算我求你,好嗎?」

  迎上他那深情熾熱的眸子,她的心悸動著。從前她從沒注意到他看她的眼神,可這一個月來,她逐漸發覺他看著她的眼神很不一般。

  她感受到的不是一個忠僕對主人的拳拳忠謹,而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憐惜呵護。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這樣注視著她呢?很久了吧?她……為什麼一直沒發現?

  不,也許不是她沒發現,而是她假裝沒看見。

  她始終覺得自己終有一天會離開這個時空,回到現代,也因此她拒絕了各種的感情跟可能,尤其是男女之間的愛情。而他,也因為兩人的身分懸殊,始終小心翼翼的藏匿自己的感情。

  此刻,她沉溺在這種被呵護寵愛的感覺裡,這種幸福不同于被蘇雷遠疼愛著的幸福,而她真心喜歡這樣的感覺。

  「通殺,你為什麼不肯答應錢家的婚事呢?」她說話的聲音有氣無力,但卻清楚,「你若娶了錢大小姐,這一輩子就什麼都不愁了。」

  「我能在小姐身邊服侍,更是不愁。」他說。

  她凝視著他,「你不怕有一天我不再需要你,或是……不見了?」

  他微怔,「不見了?」

  「關係再怎麼緊密的兩人,都難逃生離死別,不是其中一個人先離開人世,就是其中一人因為某種原因離開對方,到那時……你不會失落嗎?」她問。

  他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想像著那種情景,不知想到了什麼,他露出了痛苦的、沮喪的表情。

  「你沒想過擁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依附著我而活嗎?」

  他眉心一擰,「小姐厭煩通殺,不想再看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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