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怡璿 > 真情作祟 | 上頁 下頁
五十七


  「不是捉弄。」她垂下眼皮,鼓足氣地說:「你難道不明了我愛你,十年前是,十年後亦如是。」

  興奮的神情在他臉上一閃而過,但又迅速地被升起的疑慮取代。

  「你以為我會相信?是不是想在我再次交出自己時,又來潑一次冷水,以滿足你的報復快感?」他尖苛地說。「真教你失望了,我不提供你的樂趣。」

  她感到喝下去的酒在她胃中翻轉,他護己的心那麼強,她拋開自尊地對他表露感情,不被他接受,他們真的就此結束了嗎?多年來對他濃烈的感情,就只能在未來的日子啃噬她的心?她倒了杯酒,朦朧的視線透過晶亮澄黃的酒液愈顯淒美,卻是更動人。

  她拿起杯子,放在嘴邊。他伸出只手將她手中的酒杯取走,她看著他,水霧遮蓋她的眼眸,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我想是我錯了。」他的聲音嚴肅。

  何以他突然改變態度?王依雯眨動著眼睛,水珠沾在睫毛上,他的手指輕輕地將它拭去。

  「你相信我了?」她問。

  「我相信。」

  「為什麼?」

  「因為你的眼淚就和當年我頑劣地讀出你寫的信時,一樣的真情流露。」他的聲音中有著濃濃的悔意。「抱歉,又惹你難過了。」

  她微微地搖頭,心中一放鬆,更多的淚水浮起。

  「我從未想過戲弄你。我以報復為藉口,才能支撐自己去接近你,掩飾依然無法忘情於你的心。」

  張閔凱一把擁緊她,內疚極了。

  「全是我不好,當年一錯不該傷害你,現今不該再錯地刺痛你。」

  王依雯將頭靠在他肩上,是不是從今後即能風平浪靜,不再有誤解?在等了這麼多年後,是不是真能擁有他?還是會有再次的波難?

  「對我說,你不再冷漠地待我。」

  他緊緊地擁著她,緊得她幾乎不能透氣。「你可知這些日子我怎麼過?只剩下個軀殼般的行屍走內,我怎能沒有你?」

  「這點我可以證明。」胖胖的攤位老闆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他們身旁,一團和氣地說:「他已經連續好幾天,在我這喝得爛醉,還得勞駕我為他叫計程車。」

  另外一桌的客人已走了,王依雯對自己難以自禁的行為,羞赧地低下頭。

  「老伯。」他沒放開。「以後來光顧的會是兩個人。」

  「將不必我代勞叫計程車了。」面攤老闆幽默地說。

  他們在笑聲中走出小攤,再次走在相同的岸邊。這次,他們有著不一樣的心情。

  「那天在飯店中,是我太頑固了,不願相信你。」他後悔不已。「多繞了個大圈子。」

  「事實上,那晚我曾試著向你解釋。」她輕輕地說:「當我好不容易鼓足勇氣表達我的感情,卻發現你醉倒在桌上。」

  「噢!」他懊惱。「我那天的表現真差勁。」

  「不止差勁,簡直不可理喻。」她笑著跑開。「你是個不可理喻的糊塗蟲。」

  「糊塗蟲來了。」

  他在後追,王依雯跑上長堤。人生的際遇真是奇妙,前一刻她彷佛面臨末日般的沉痛,此刻,她心中填塞著歡愉,高興得想大喊。

  「我好快樂。」她付諸行動地對著遼闊的海洋大喊。

  「我好愛王依雯。」他在她身邊,學著她大喊。

  「我也愛你。」她聲音放輕,在浪濤聲中顯得哀怨。「我已盼了你十年。」

  「我絕不再辜負你,大海為證,我將終生愛你不渝。」他看著她。「你可願嫁給我?」

  他向她求婚了,王依雯眼眶濕濕的,先微點下頭後,又用力地連點了幾下。

  「我願意。」

  張閔凱大叫地跳起來,雙手圈在嘴邊地大喊:「王依雯要嫁張閔凱。」

  他在長堤上狂奔,以發洩心中滿載的喜悅。

  「我不知今晚喜神會降臨,沒準備,明天補你個戒指。」

  她深深一笑,伸手入口袋,將一直未離身的戒指拿出。

  「這個可以嗎?」

  他驚喜地問:「你一直帶著它?」

  「從你將它丟在地上起,我便一直希望你能為我戴上。」

  張閔凱拉起她的柔荑,在唇邊吻了下,將戒指套在她的無名指上。

  他的唇輕拂著她的唇。「從今後,你將屬於我。」

  天方微亮,王家已燈火大明,屋內、屋外佈置得富麗堂皇,今天是王家兩個女兒出閣的大喜日子。

  「老伴,能不能坐下來休息會?」王世治對著一會兒現出笑容、一會兒又愁容滿面,不停走來走去的妻子喊。

  「真不曉得是怎樣的心情。」高月惠矛盾地說:「高興兩個女兒的婚事終於有了著落,又憂愁以後只剩下我們兩人,屋子冷冷清清的。」

  「她們又不是不回來,想見她們的時候,可以隨時找她們。」王世治倒是看得很開。「她們有人照顧是好事,我們以後便能不必再為她們擔心,可以無掛慮地到處玩一玩。」

  「總感有些不舍。」

  「女兒大了,自有她們的天地。」王世治挽著妻子,柔聲地說:「有我陪你走遍全世界,還不夠嗎?」

  高月惠不好意思地瞪著他。「都已這麼老了,還肉麻。」

  「我們老了嗎?」他嘖了聲。「我可還記得我們結婚時,你穿著紅色衣服的模樣,漂亮極了。」

  「你的樣子就不怎麼敢恭維了。」高月惠含笑地回想。「上衣又大又寬,褲子卻又緊又短得露出一截毛茸茸的腳來。」

  回憶起以前,王世治好笑地說:「衣服是向隔壁的胖哥借的,當時他剛結婚不久,衣服還好新;褲子則是向表姨的小兒子借的,又挺又直的褲子,是給鎮上最有名的裁縫師做的。」

  「你可知結婚的那天,我一夜沒睡好……」

  兩人甜蜜地回想著從前。

  「可不可以不要出去拍照?」沈正修拘謹地拉了拉領帶。「外面人好多,我實在不喜歡那些評頭論足的眼光。」

  王雅雲溫柔地為他調整領帶。

  「再忍耐會。過了今天,我們便可以過著清閒自在的生活了。」

  「你好美。」他的眼光依戀地看著一身潔白禮服的她。「不後悔嗎?」

  「永不!」王雅雲輕拉著他的紅色領帶。「我說過要永遠拴住你。」

  他仍有著不安。

  「來日很長,我沒有辦法供應你現今所享有的一切……」

  她只起腳尖,用嘴封住他。

  「以後不准再提,你給飯吃,我吃飯,你給稀飯,我吃稀飯。」

  「太委屈你了。」

  「現在你還不能確認我們是一體的嗎?」她的手指輕點著他的嘴。「命令你以後不許再說。」

  他微點頭。

  「我們去拍照。」她提起裙擺。「我要讓大家知道,我是最幸福的新娘。」

  沈正修挺直軀幹,她都能不畏懼,他還擔心什麼?

  張閔凱看著眾多的人猛皺眉。

  「我們逃走好不好?」他附在她耳邊悄聲地說。「我想跟你單獨相處。」

  「我沒意見。」

  王依雯愛慕地看著經過一番整理而顯得更英挺的他,多年的相思之苦,終能一償宿願。

  「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他眼中流露著濃情,望著即將成為他妻子的女人。「我真傻,白白錯過了不少時光,你想若是當時我能洞悉未來,早些將你娶回家,說不定現在早已是兒女成群了。」

  她也不須在異地流浪那麼多年。王依雯沒說出來,溫柔地微笑。

  「現在也不遲。」

  「我該怎麼補償你才好?」

  「告訴所有的人你愛我。」她開玩笑。「一如當年你對著許多人宣佈不要我般。」

  張閔凱沒有絲毫的猶豫,拉著她走入人群裡。

  「各位賓客。」他朝著大家大聲地說:「謝謝你們能在百忙中,抽空來為我們的婚禮做見證。」

  一些距離較遠的賓客也攏靠過來。

  「有件事想煩勞大家,請你們再為我個人做一次見證,我愛我的妻子、我愛王依雯,這一生一世我都將守著她,永不負她,請大家為我們祝福。」

  如雷的掌聲響起,祝福聲此起彼落。

  王依雯既感動又歡喜,她沒想到他真的當眾對自己表達愛意,過去的陰影從她的心中消逝了。她手伸向他,他滿懷情意地牽住她的手。

  「我想提前吻我的新娘。」

  他的吻覆在她的唇上,轟然的掌聲久久不歇地為他們恭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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