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夫人升職記(46)_橙意

四十六

　　鄭氏一走出外間，苗秀雨立刻起身一福。「媳婦給娘請安。」

　　「起吧。」鄭氏應了一聲就在貴妃椅上落坐。

　　「夫人，這是少夫人親手給您做的點心，您且嘗嘗。」老嬤嬤端上了苗秀雨送來的糕點。

　　鄭氏淡淡地說：「午膳才剛用完不久，哪裡還吃得下這些。」言下之意是不打算給兒媳婦面子了。

　　此話一出，眾人都覺得尷尬，視線全都聚集到苗秀雨身上，就等著看她怎麼反應。

　　怎麼說，苗秀雨眼下可是京城中的紅人，先是得皇帝親自賜婚，後又以禦史夫人的尊貴身分進宮晉見皇帝，據說頗得皇帝的喜愛，甚至一連誇她數次聰慧多智，還賞了許多稀奇珍寶。

　　看著這個勢頭，哪怕苗秀雨的出身寒微，作為婆婆的鄭氏也該敬上幾分，沒想到她竟然這麼不留情分，當面回絕了苗秀雨親手做的糕點。

　　在眾目睽睽之下，苗秀雨笑了笑，上前又福了福身，然後接過嬤嬤手中的託盤，親自給鄭氏遞了上去。

　　「秀雨駑鈍，素聞娘親的手藝堪稱一絕，秀雨拿這樣的東西出來，不過是在關公面前耍大刀，相形見絀了，娘親如果不嫌棄，還請幫秀雨嘗嘗味道，讓秀雨知道自己哪裡做得不好，日後一定好好改正。」

　　這話聽起來只是要鄭氏幫忙嘗味道，然而只有在心中細細琢磨過的人才聽得出，其實這話中的玄機可大了！

　　她這一席話，夾帶著另一層涵意，用意在於讓鄭氏明白，無論是操持家務或主掌內宅，她都遠比不上婆婆，日後還得請婆婆幫忙指點調教。

　　說穿了，這席話是身為一個媳婦，姿態放得極低的向婆婆示好，並且表態拉攏婆母的托詞。

　　饒是原本站在鄭氏那邊的丫鬟婆子，這下都不得不在心中對苗秀雨這位新上任的少夫人升起了崇敬之心。

　　少夫人正在風頭上，大少爺又在外面另有府邸，日後少夫人也不必在南家受婆婆管束，其實大可不必做到這樣，可她還是將面子做給了婆婆，足見她骨子裡，並非是仗勢淩人，或是恃寵而驕的那種人。

　　說實話，鄭氏自個兒也嚇了一跳，她原以為經過這麼多次的不愉快，苗秀雨應該會與自己處處作對，要不就是趁這個勢，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沒想到她竟然這麼溫順乖巧。

　　鄭氏愣了良久，才臉色訕訕的伸出手，拿起了一塊蓮藕紫米糕，品嘗了一口。

　　苗秀雨面帶微笑的收起託盤，又從梅花幾上拿起了一杯雲鼎茶，在鄭氏面前跪了下來，舉高了雙手奉茶。

　　這個舉動一出，所有人都對苗秀雨露出了敬肅。

　　再怎麼說苗秀雨如今是二品官夫人，比起鄭氏這樣的尋常百姓，撇開輩分不談，在身分地位上，算是高出一格，可她竟然還給鄭氏下跪奉茶。

　　即便鄭氏過去對這位媳婦有諸多不滿，也全在這一跪中，全都煙消雲散。

　　因為話能騙人，但是下跪奉茶這舉動可騙不了人，尤其是跟苗秀雨交手過數回後，她很明白此女的性子剛強，若非出於心甘情願，絕不可能下跪作戲。

　　這下鄭氏是真信了她，臉上的冷淡才撤了去，終於有了笑容。

　　「起來說話吧。」接過了那杯茶，鄭氏特意起身去扶了苗秀雨一把。

　　苗秀雨臉上端著溫婉的笑，在鄭氏的攙扶下起了身，坐到她身邊的位子上。

　　鄭氏的手一直到她坐下，依然還緊緊握著她的，婆媳兩人第一次這麼親近，彼此都有些不習慣，但兩人都為了同一個男人，想盡力修補關係。

　　「過去我們倆有些誤會，還望你別生娘的氣。」鄭氏也不是個不講理的，對方都已經如此放低姿態，她當然不可能再氣焰高漲的欺人。

　　苗秀雨一笑。「秀雨怎麼可能生娘的氣，娘是長輩，得操持一整個大家子的內務，又得替夫君在背後張羅一切，所以不論娘做了什麼，都是為了夫君好，而夫君是秀雨的天與地，秀雨一定遵從娘的心意。」

　　這話不僅將兩人之前的嫌隙一筆勾銷，更顯出苗秀雨的識大體。

　　鄭氏滿意極了，也總算明白，為何苗秀雨今日會這般低姿態示好，原來全是為了她兒子。

　　這樣看來，苗秀雨是真心為了南柏彥好，即便她的出身不算好，但總歸對南柏彥是放了真感情的。

　　思及此，鄭氏心中寬慰不少，亦不再用過去那種苛刻的眼光看待苗秀雨。

　　「秀雨應該好好感謝娘。」

　　「怎麼說？」

　　「若沒有娘，又怎會有今日的夫君，南氏能出這麼個光宗耀祖的禦史大人，全都多虧了娘的管束有方。」

　　苗秀雨說的這些稱讚，可是說進了鄭氏的心坎底，作為商家婦，她最大的光榮，不是坐擁金銀財寶，而是有一個讓南氏能在元盛王朝名垂青史的兒子。

　　可風光的背後，又有幾人會記得她這個為娘的，恐怕就連自己的兒子，都不清楚她這個當娘的在背後操了多少心，又付出了多少。

　　是以，苗秀雨這些話當真打動了她的心，她臉上的笑容亦多了幾分慈愛。

　　苗秀雨拍拍她的手，柔柔笑道：「娘且放心，今後有我幫著娘，我們婆媳倆一起擔這份心，娘就不必一個人這麼辛苦。」

　　「好、好、好！」鄭氏不住地笑著，眼中是滿滿的欣慰。

　　過去是她糊塗了，只因出身的問題，就瞧不起苗秀雨，沒想到她不僅冰雪聰明，又是經商奇才，做事有條有理，又進退有據。

　　這樣的女子，合該是配得上她那個了不得的兒子，所幸柏彥及時導回了正果，否則要是讓這樣的女子嫁進了西院，日後她一定會痛搥心肝，懊悔得嘔血。

　　至此，鄭氏是真放下了過去對苗秀雨的那些芥蒂，切切實實將她當作兒媳來看待。

　　於是婆媳倆手拉著手，一邊吃著苗秀雨親手做的糕點，一邊說了一下午的體己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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