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再世為妃 | 上頁 下頁
四十五


  春節時,百官封印,房時從洛陽回來了一趟,但元宵一過,他又匆匆回去,此時若家裡出了事,依他的性子一定是放下一切,連夜兼程趕回來,但外放官員不得聖上詔令是不能私自進京的,若是被抓到小辮子,少不得又有徇私枉法的髒水要往他們家潑。

  他們現在禁不起雪上加霜,除非到萬不得已……暫時,就什麼都別說吧。

  房荇在堂屋的樑柱下站了一會兒,並沒有下人想像的哭泣或是其它表情,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今日一早下人因為看粉櫻開得好,便折了幾枝插瓶的嬌豔花瓣,半晌後,慢慢回房換了衣裳,出門前吩咐萼兒,「把家看好,有事等我回來再說。」

  「小姐也要出門?」出了這麼大的事,小姐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我去看爹。」

  看爹?那不就是老爺……可老爺如今人在開部大牢啊!

  「小姐,那種地方,你不可以一個人去,你起碼把花兒和房福帶上,要不,還是萼兒跟小姐一起去吧!」大牢,那種陰森森的地方,聽說關在裡面的都是十惡不赦的惡徒,平常的大男人進去也會被嚇得腿軟,小姐可是金枝玉葉的人,哪能去那種地方?

  「你去準備一些給爹的吃食和保暖衣物,讓我帶去。」

  「是。」

  房荇最終還是帶上了丫鬟和小廝,她沒心情去計較這些小事,要她帶她就帶吧。

  坐在馬車上,她心思電轉,所謂的六贓,說穿了就是貪污,貪污罪名可大可小,這天下,或許有清淨廉明的官,卻沒有不會收受賄賂的小吏,但是她父親不在尚書省,六部裡毫無油水可揩,中書侍郎不過是替中書令管理事務,既不管人事升遷,想賣官鬻爵也輪不到他,即便真有貪墨之事,或是罰俸,又或者停職回家自省都有可能,就看在上位者要輕輕放下還是予以嚴懲。

  複雜的是「擅權植黨」這罪名,歷朝以來,為人君王最忌諱的就是結黨營私,一旦犯了此罪,抄家滅族或興大獄都不是沒有前車之鑒,但是一切都還未明朗之前就打入大牢,這又是為什麼?

  刑部大牢的獄卒知道她要見的囚犯是房侍郎,連忙將她塞過來的銀錠還了回去。「上面交代下來,若是房小姐來了,絕對不可以刁難……不……要好好招待。」

  她仍把那錠重約十兩的銀子推回去。「有勞這位大哥了,我爹在這裡,還請多照看。」

  刑部歸聞人淩波管,想必是他打過招呼了。有他在,其實她也不是很擔心父親會受虐待或刑求,但是人在大牢,哪抵得過在家舒心?

  既然她都這麼說了,獄卒哪有不收的道理,嘿嘿笑之後,收下銀子,因為收了銀子,對她帶來的酒菜和衣物也就沒有太過為難,只略略看過就讓她帶進去了。

  「小姐請往這邊走。」

  在獄卒帶領下,房荇經過層層陰暗潮濕的石階,每一間牢房都臭不可聞,火把根本提供不了什麼照明作用,裡面的人影影綽綽,戴著手銬腳鎳的手腳叮鈴噹啷響,那些偶爾轉過來的狠戾眼神看起來更加令人恐怖驚懼。

  房荇掩著懼意,來到一間被隔離的監牢柵欄前,那裡面不像其它房間什麼都沒有,看得見一張乾淨的木床和小幾,「謝謝這位大哥。」

  獄卒點點頭。「有事就叫我。」說完便轉身走了。

  她扳著鐵柵欄,語帶哽咽的喊了一聲,「爹……」

  身穿囚衣,就著小油燈正埋首看書的房子越抬起了頭。「荇兒!」

  「爹!」

  「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娘不放心爹,荇兒也擔心您。」父親面上帶著幾分疲憊,人明顯比幾天前清瘦了一些。

  「這件事別告訴你哥。」房子越盤膝坐在地上。

  「娘也這麼說。」

  房荇靜靜的蹲下去,父女倆隔著鐵柵欄相望。

  「你娘呢?她還好吧?」

  「娘很好,她出門去替爹設法了。」她將帶來的東西一樣樣遞進去。

  「叫她不用擔心,這一切都是小人作祟,大家等著瞧吧!」房子越十分生氣。

  那天早朝,言官當著一干國家重臣上告,首輔宰相很快樂的落井下石,說道:「結黨營私,為官大忌,理應重罰。」

  一國宰相都這麼說了,其它大臣面面相覷,沒有人敢多說一句不是。

  「爹指的小人是……」果然爹是被人陷害入獄的!

  「這是大人的事,你別管!」本可大事化小的事情,因為某人蓄意將事情擴大,變成今日局面。

  那日下朝,皇帝陛下將兩人分別叫到禦書房,眼色不善的看了他和水素弦。

  「諸卿都是朕的股肱之臣,不替朕分憂解勞就算了,如今唱的是哪一出?」

  據說,這兩人還是平民的時候就不樂見彼此,後來又為了爭奪一個女子關係更加惡劣,最後同朝為官,就像一段斬不斷的孽緣似的,現在連家事都鬧到朝堂來了。

  「首輔你說!」皇帝開始點名。

  「微臣愚魯,不知道陛下所謂何事?舉發房大人是言官上告,與微臣無關。」

  他撇得一乾二淨,一眼都不屑給那姓房的。

  「素弦。」

  「微臣在。」

  「還要朕挑明著說嗎?那言守正是你的人,你把他當槍使啊。」

  「微臣惶恐!」

  「那你要收回誣告一事嗎?」

  「微臣不能不願也不必!」

  「好你個不能不願也不必!」看著自己案桌上堆積如山的奏摺,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他真想叫這兩人出去外面打一架,誰贏了,輸的那個以後都不許再囉唆!

  只是這混蛋宰相也太不把他這皇帝放在眼底了。

  「房卿。」

  「微臣在。」

  「言官告你一事,你有什麼話要說的?」

  「陛下不可被片面之詞蒙蔽。」硬要將白布染成黑布,只有黑心人做得出來。

  「愛卿說朕昏庸嗎?」他口氣很不好,今天不好好治治這兩個不體諒他為國事操勞,還找事給他做的臣子他難消心頭之氣。

  「微臣不敢。」

  「一個不敢,兩個也說不敢,結果你們都幹了什麼事?!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們兩個不和是為了什麼事,為了一個女子鬧得顏面掃地,你們說這話傳出去能聽嗎?」

  皇帝摔杯子了。

  「陛下,那是臣的妻子,不是普通女子!」混蛋!房子越毫不客氣也不忌諱的瞪了看起來人模人樣,其實是衣冠禽獸的水素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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