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再世為妃 | 上頁 下頁


  家裡統共四口人,沒有太多伺候的人。

  她記得自己和哥從小都是娘一手奶大的,奶媽或是貼身丫鬟她和房時一概沒有,內院就一個粗使婆子和一個媳婦,婆子負責採買,媳婦負責浣衣打雜,大家都知道知縣夫人是個熱愛凡事親力親為的主子,尤其只要是攸關她和哥哥的衣服、吃食,均很少假手他人,她想,她娘若非頭上頂著知縣夫人的名頭,不方便出門抛頭露面,婆子能做的事情她也會自己攬下來。

  沒有丫鬟繞著她轉,要房荇說這也沒什麼不好,簡簡單單的一個人,也沒多少事情可以忙,她還自在許多。

  「我看大老爺這個娃兒是個傻的,連話都不會說。」婆子偕著媳婦兒嘀嘀咕咕,背後說著閒話。

  「荇兒姑娘是因為日前病了,這會兒還沒好全呢,不要這樣說。」

  「得了、得了,我也不過多說了那麼句話,不就是關心嘛,連個話也不許我說,虎子他娘,你也真是!」

  房荇壓根沒把這幾句閒言碎語聽進去,她煩惱的,是別人想不到的。

  這世上,每個人對幸福的定義都不同。

  有的人覺得能吃飽穿暖便是福氣,有些人榮華富貴都覺得不夠,野心勃勃的要得到更多,目光永遠看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可對她來說,光是這樣能看著自己喜歡的家人,看得到,摸得到,感受得到互相付出的溫暖,就是再幸福不過的人生了。

  這些,會不會又變成手裡的沙,從指縫裡漏掉?

  不要,她不要!

  這一世,她無論如何,就算拚盡一切,也不會再讓那些發生過的事再重來一次。

  那些叫人冰心徹骨,讓人痛徹心腑的……心裡說也說不出來的悲傷……

  可是,令她不滿的是,這十幾天吃吃睡睡,又睡睡吃吃,也許是上一世和這一世的腦子尚未和諧,越是心急火燎的想把過去那些已經不太記得的回憶找回來,越是不靈光,感覺就是一腦袋瓜子的漿糊。

  她拿自己的五短身材沒辦法,可是腦袋也壞了,能怎麼辦?

  她垂著小肩膀,緊握著小拳頭和打成小結的眉頭,小小孩童那陰暗的樣子,要是落入旁人眼裡,只會叫人發噱。

  她走神的厲害,哪想得到頭頂一暗,爹那好聽的聲音和他蒲扇般的大手掌就朝她的腦袋壓了下來。「下了飯桌就不見人影,丫丫在這裡想什麼呢?」

  「爹……娘。」她扭頭往上看,不止爹娘,就連房時也服裝整齊,提著娘幫他做的書袋,準備上學去了。

  房子越兩手穿過她的腋窩,將她抱起來。

  「老爺要上衙門了,怎麼還抱她?她可是一腳的泥,等下弄髒了褂子怎麼辦?」杜氏要勸阻已經來不及。

  房荇只能說穿著官袍,腳穿官靴,頭戴官帽的爹爹俊俏的無人能比,然後又想到方才的無力感,一頭就砸進房子越肩上賴著,想找點安慰。

  感覺一團軟乎乎的小東西偎著自己,小腦袋挨在他肩頭,白嫩的小臉和些許柔軟的髮絲貼著他的頰,房子越笑開一張還十分年輕的臉。

  這孩子以前總和妻子親些,這些時日似乎轉了性子,常常蹭著他喊爹,那稚嫩的嗓子喊得他暖呼呼的,一顆心軟得一塌糊塗。

  平常,房子越和房時出門後,家裡就剩她們娘兒倆,房荇會趁著杜氏納鞋底或是做針線的時候纏著她說話,挖出不少房子越的私房密事,這才知曉爹當年歷經鄉試、會試、殿試皆得第一,是大歷朝開國以來第一個三元及第的狀元,名動京城,一時風頭無雙,然而,令人驚訝的是,他並沒有沿著仕宦的老路子在翰林院當個編修京官,而是要求外放,遠遠離開了人人羡慕的京城。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也才有他們一家子幸福安康又和睦的一段歲月吧。

  「許是上次受了風寒,沒有好全,這些天裡話少了,人也沒那麼活潑,怎麼吃身上都不見她長肉。」杜氏有些心疼的說。

  這年紀,但凡能吃飽飯的,臉頰都是圓嘟嘟的,她的小臉卻擰不出一點肉來,每次吃飯都往她碗裡添菜,怎麼就不長肉呢?

  趕明兒個讓人去抓只老母雞來熬湯吧。

  聽著杜氏說話,本來趴在房子越肩上的房荇閃著大眼,揚起頭來,兩隻滴溜溜的黑眼珠輕轉著,問的卻是杜氏,「娘,荇兒多大了?」

  「十足歲了呢。」

  十歲,真的才十歲,自己這副身軀又瘦又小,樣子恐怕比其他同年齡的孩子都矮上半截……算了,一直糾結這個有什麼用?早早適應,認命的當一個稱職的孩童,想伸腿就伸腿,想趴著就趴著,那……想要求,自然也就可以毫無顧忌的提出要求嘍

  「荇兒想和哥哥一起去上學。」

  「怎麼忽然想到上學了呢?以前時兒啟蒙的時候讓你一塊去,還同我鬧脾氣呢。」

  「娘,此一時,彼一時嘛,翻花繩也不是一直都那麼好玩,荇兒要是學了道理才能給娘長臉,也不會給爹丟人呐。」她很巴結的說。

  文,她不需要安邦定國的能力,武,她不用學得上馬殺敵的本事,可是,該念書的時候努力念書,該學習的時候努力學習,家中目前的生活衣食無缺,多她一個孩子上學,也應該負擔得起才是。

  上一世的她,只識得一些簡單的字,當初家中請來夫子啟蒙識字,天天背書,背得她一個頭兩個大,那些枯燥的之乎者也沒多時她就厭煩了。

  那時的她覺得女子既不能抛頭露面,出門從商營事,也不能出仕為國,既然那些人生道路都擺明瞭不通,那些酸氣沖天的學問,要來何用她把嫁人當成一生的志業,她只要按著房家嫡女的身分長大,嫁個身分相當的丈夫,然後相夫教子,鞏固自己的地位,榮華富貴一生就好了。

  她哪想得到,懂琴棋書畫的女子多得去了,婚後,家中大權始終掌握在婆母手裡,金銀一事得看別人眼色也就算了,為了討婆母的歡心,她曲意順從,對婆母不敢有任何違背,可不知為何,卻和夫君漸行漸遠,他漸漸不來她的院子,常常應酬回來便隨便在一處歇下,那種冷落她一直到死都不明白是為什麼……

  既然有從頭再來的機會,想要過得更好,非得從頭學習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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