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砸鍋賣鐵養王爺 | 上頁 下頁


  他身上的毒已經隨著呼吸吐納侵入體內,毒行雖慢,卻因為當初延誤治療,加上墜入贛河,在水中浸泡太久,寒氣加重了身上的玄毒,即便他上岸後日日以殘存的三成內功療傷祛毒,毒素卻已經走至心脈,傷及肺腑和腦子。

  這段日子他強行自行祛毒,清早起來便打坐運氣,努力打通身上窒礙難行的經脈,好不容易才有小成卻累到昏睡不醒,如今雖醒來,但氣虛身軟,如同廢人。

  忽然有股味道鑽進了鼻子,他聞到一股久違的香氣,那是飯菜香。

  這屋裡怎麼可能有那種味道?

  他的視線溜到傳來香味的四方木桌上,卻和正巧從灶間出來的魚小閑碰個正著,她手裡還端著一盤菜。

  魚小閑沒想到這個一睡三天,每天她睡前不忘探一探他還有沒有呼吸,要是還有氣息,她才會安心就寢的便宜老公會在這時候醒過來。

  能醒就是好事。

  她把菜放在桌上,轉頭去招呼他,「十四郎,你醒來的正好,吃飯了!」知道他不能言語,她也不等他回應,轉身去灶間打水。

  她沒能看到田十四臉上精彩絕倫的表情,十四郎……她這是真把自己當成他的妻子了?

  魚小閑掀開灶上的大鍋,鍋裡因為灶下的余溫,水還是熱的,她用水瓢舀水進臉盆,找了塊棉布巾子,然後把臉盆捧到田十四跟前。

  「吃飯前,先擦擦手臉吧。」他不知道有多久沒洗澡了,不只全身酸臭,衣衫襤褸,頭髮也是一條條的,要是往路邊一站,腳邊再擱著破碗,肯定被當成叫化子看待。

  叫她對著這樣的人一起吃飯,她沒胃口。

  見他彎不下腰,連擰巾子的力氣也看似沒有,他這身子看起來比她想像中還要不好,到底是生了什麼病呢?就算手裡的錢只有那麼一點,也得分出一些找郎中來瞧瞧。

  總之他是沒辦法自己打理了,她只得伺候他了。

  魚小閑把臉盆放在架子上,擰了巾子,熱熱的便往田十四的臉上招呼去,他一怔,五指不知不覺握成了拳頭,那姿勢宛如魚小閑只要有個異動,他便會出手一般。

  但是那暖熱從他的臉滲進了四肢,身子生出了暖洋洋的感覺,魚小閑重複沾水、擰乾,甚至把他的脖子、十指都擦拭了個乾淨,為此足足換了兩趟水。

  他全身頓時舒暢了起來,拳頭莫名的松了開來。

  魚小閑把髒水端到外面倒掉,自己又去洗過手,回到房間,把飯桌上的三個菜和陶盆裡的地瓜粥全搬到炕床上。

  她給田十四舀了一大碗的地瓜粥,挾了涼拌的小黃瓜、水煮地瓜葉,加上她為自己燉的蛋羹,「能自己吃嗎?」她在碗裡放上勺子,遞到他面前。

  田十四輕輕的點了頭。

  他好幾日不曾進食,聞著這些家常菜香,簡直餓得前胸貼後背。

  瞅著他舉都舉不起來的胳膊,不是魚小閑不信他,而是這些飯菜都是她辛苦張羅出來的,要是撒了,豈不浪費她辛苦用古灶台煮出來的飯菜。

  她想念瓦斯爐、電子鍋的方便,但那些日子已經一去不回頭,她又沒有哆啦A夢的任意門,想也是白想。

  經過這些日子,她總算知道什麼叫一飯一食來之不易,在這山多田少,土壤貧瘠的農村裡,想穿一件衣服,吃一口飯,都得自己來。

  像她和田十四這種缺乏長輩扶持,半點家底也無的人,想過日子,一根針線和菜葉子都不能浪費,才能勉強換來兩餐溫飽。

  這是前世的她完全無法想像,也想像不到的。

  上輩子,爺爺不嬌寵她,他總說女孩子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多學一項技能,在沒有別人可以靠的時候,也不會輕易被難倒。因此當初爺爺病中飲食全由她服侍,她還和跟了爺爺一輩子的老廚子下苦功學過,即便無心當什麼名廚,家常菜色和藥膳尚且難不倒她。

  所以她能摸索著在灶上煮一頓吃食,衷心感謝安娘子的教導和智慧睿智的爺爺。

  「你還虛弱著,我喂你。」

  這男人自尊心強得很,她雖願意屈就,他的表情可沒什麼喜色。

  魚小閑拿起勺子,「小夫妻」倆對面而坐,一語不發,一個喂,一個負責張口,埋頭吃了半會兒,魚小閑將盤子裡最後一勺蛋羹舀到田十四已經吃了第三碗的大碗裡,見他臉上略見神采,露出心滿意足、一副吃飽的樣子,這才把陶盆裡剩下的粥給刮乾淨,勉強湊成一碗,慢慢把盤裡所剩無幾的菜葉子吃光。

  魚小閑收拾了兩人的碗筷,起身去灶間,很快田十四就聽見灶間傳來舀水刷碗的聲音,心裡輕輕一動,偏頭打量,眼裡一時冷,一時暖,只見灶間極是整齊,水缸有水,柴火放置得整整齊齊,桶中有米,盆中有菜,房梁上居然吊著隱約可以看見雞蛋的竹籃子。

  再回來看看堂屋,早先的灰塵蜘蛛網早不見了,連木框窗櫺都擦得乾淨明亮,窗紙都是新貼的,甚至破了洞的屋頂,似乎也已經補好了,他支起身體,搖搖晃晃的在屋裡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坐下,看著魚小閑忙碌的身影,忽然怔楞了起來。

  她是著實把他當成家人了嗎?這種有心思會過日子的女子……

  待魚小閑給他遞上熱茶,要退到炕上坐著時,他伸手敲了下桌子,見她回頭,便以指沾著她端來的茶水在桌上寫起字——

  「家裡哪來這麼些東西?」

  魚小閑猶豫的說道:「你別擔心,不是偷也不是搶來的,是我拿東西和村子裡的人賒來的……唔,應該說是以物易物換來的。」

  賒……她一個女子哪來的臉皮去和村人賒換這些家什和柴米油鹽,不怕人家指指點點說她沒臉沒皮,不守規矩嗎?

  魚小閑一看他皺起的眉頭大概猜得出來,這個古人大概是想她一個弱女子,家裡窮得連只碗也沒有,拿什麼去和家中其實也沒有多少存糧的村民們換物?最重要的是人家還肯換給她。

  他哪知曉這鄉下地方,婦人除了白天幫忙下地,忙著家務、孩子,伺候長輩外,極度的缺乏娛樂,對於田家這樣的外地人,最有興趣不過,只是以往他們總是大門一關,過得無聲無息,村人也無從得知他們的底細。

  魚小閑自動上門打招呼,客客氣氣的說明自己家中夫君病重,自己一個女人又一窮二白,但她不求同情施捨,反問對方家中可有需要哪種木器,說自己有把手藝,願意製作他們需要的物品來換取食物。

  村裡人純樸,互相借點油鹽糖是常有的事,也不乏那種一借就忘記要還的人,可這村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雖不想為了這種小事就撕破臉,但心裡難免會給這家的誰誰誰點痣作記號,以後往來便會避開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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