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陳毓華 > 養妻過豐年 | 上頁 下頁
三一


  他心裡像是知道了什麼。

  畢竟不是有血緣的一家人,她又怎麼好意思來吃聞家的年夜飯?娘不會開這個口,她呢?這時候會不會躲在院子裡哭鼻子?

  滿桌山珍海味,他如同嚼蠟,坐立不安。

  纂兒的確在十樂院,此刻院裡燈火通明,笑語喧嘩。

  纂兒拿出私房,讓小忠從京裡最有名的花滿樓叫了兩桌上等席面,讓人從角門送進來。

  屋裡分內外擺了兩桌,院裡的下人有家人的,纂兒便放他們回去與家人團聚,其它的就留下來一起吃年夜飯。

  對她來說這些人也是滿滿當當的一家人,能同桌吃飯是人生難得的緣分。

  喜嬸以前和纂兒也是同一張桌子吃飯,這會兒讓她上桌也不推辭,不過她總算看明白,就算姑娘來投靠國公府,也算國公府的主子,但畢竟不是真正的主子,一個年夜飯就讓人看清了現實。

  心疼之餘,她本來還想若是纂兒的臉色不好,要安慰她幾句,但是瞧來瞧去,纂兒卻是面色如常,欸,是個不會虧待自己、心寬的姑娘啊!

  這樣也好,寄居他人屋簷下,心不寬,凡事往牛角尖鑽,才是自己找不痛快。

  她悄悄喚來兒子,吩咐他侍弄姑娘那些花草的時候要更上心才行,吃人一口,還人一鬥,姑娘待他們好,做人要知恩圖報。

  「娘,這種事還要你說,我自己省得。」小忠個性憨厚,對於能得到姑娘的信任自然相當重視,娘親的吩咐他馬上滿口允諾,遮掩著掏出一個紅包,塞進了母親的手裡。

  喜嬸一碰那觸感就知道是紅包袋。「是姑娘給你的吧?」

  「嗯,我從來沒拿過這麼多。」母子倆低著頭說悄悄話,小忠比了個數字。

  喜嬸咧了咧嘴。「你自己存著,有機會出門,去買點好吃的,不用給我,娘這兒也有。」孩子大了,身邊得留著點銀子好花銷與人應酬。

  「國公府裡什麼好吃的沒有,非要去外面買?紅包放娘那兒,娘想吃什麼就去買來吃,別老是省給我。」他擠眉弄眼的說完,便回到自己那一桌去。

  喜嬸感動的捏緊那頗有分量的紅包,她的兒子長大了,知道心疼她這個做娘的了。

  嘰嘰喳喳,熱鬧歡快的聲音把喜嬸的心神給叫了回來,她把紅包塞進自己的衣襟裡,和一旁的婆子聊起閒話來了。

  所有人都知道酒席是姑娘的手筆,而且還是花滿樓的菜色,這一桌席面幾十兩銀子跑不掉啊!

  這可是從來沒有的事,府中千金小姐有許多個,能這麼對待下人的,實話說,纂兒是唯一的一個。

  酒樓的菜色極好,但院子裡的下人以女子居多,烈酒不合適,買了幾壇水果酒,葡萄、李子酒,眾人你來我往地喝個微醺。

  纂兒才不管這些人會不會以為她收買人心,她就是圖個痛快,沒道理聞府合家團圓,她就該掩面哭泣。

  藉口如廁來到十樂院的聞巽,看到的就是這景象——燈火通明,笑聲盈耳,沒有人布菜,沒有那些箍人的規矩,就是你吃菜,我喝酒,眾人吃得紅光滿面,不過一看到聞巽全都愣住了,有的人手裡的酒杯還撒了。

  三爺怎麼會突然來這兒?

  「不妨事,大家繼續用。」聞巽笑得坦然,他留下來不合適,於是他朝著纂兒眨眨眼,慢條斯理的走了。

  「爺,他們這樣不合規矩。」

  一元有些羡慕。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要羡慕,也一塊去。」聞巽頭也不回的道,但那腳步比方才過來的時候輕快了不少。

  「姑娘也真大手筆,酒席是從花滿樓叫來的,還是最上等的。」

  「你讓人去窖裡把那些陳年的佳釀多搬一些去十樂院。」

  方才那隱隱一瞥,他看見燈火下纂兒紅撲撲的臉蛋,她還大人樣的端起杯裡的果汁朝他敬了敬,那俏模樣……

  這小妮子,沒他在的日子也過得很舒坦!

  為什麼心裡會有點失落呢?難道他希望她過得不好?呿!怎麼可能!

  「爺,窖子裡那些,等級最差也是各處知府、縣令送的,隨便拿出一壇來都是值好幾金,除非重要人物,爺也不會拿出來待客的,如今讓這些人喝了,算什麼回事?」一元心疼道。

  聞巽瞪去一眼,「你自己挑一壇喜歡的去喝,別說我偏心。」

  「謝謝爺!」一元樂得找不著北了。

  回到彝秀堂臺階前,正廳裡也是笑語晏晏,一室溫暖。

  聞巽吸了口氣,抬腳走了進去。

  他就坐在蔣氏下首,蔣氏正聽著兒孫們講話,一旁聞澤、聞易兩兄弟談論的是時事,再過去的佟氏和錢氏談的又是兒子女兒的事了。

  「看過了,心放回肚子裡了吧?」蔣氏悄悄在聞巽耳邊道。

  聞巽輕咳了聲,給母親舀了匙魚翅羹。「有勞母親了。」

  「我可什麼都沒做。」她哼了一聲。

  聞巽笑了笑,沒有母親的允許,花滿樓的菜如何進得來?

  蔣氏咂了咂嘴。「我聽說她在院子裡叫了席面,熱鬧得很,要不是這裡這麼多人,我也想去瞧瞧。」這國公府裡沒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差別在於想過問和要不要裝聾作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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